捨不得離開你 – 全

捨不得離開你

作 者:采蒔
全文長度:68296字
文章狀態: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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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啊?「她」要她替「她」活下去?
  這、這到底是什麼世界?
  她是死得很不甘心,沒想到卻有人不想活?
  不過——她不就可以和親親老公、女兒團聚?呵呵!
  可是——「她」那個千金大小姐身份的麻煩還真不少,
  又是什麼愛上仇人之子、又是被迫嫁花心大少……
  現在「她」又不是「她」,而她也不再是她,
  死去的她卻換了一副身軀、一張臉孔重生,誰能相信這種事?
  就連老公都不認識她,那怎麼再做回自己?怎麼再續夫妻情?
  天啊!她到底把自己陷入一個怎樣的困境?
  她該怎麼做,才能重回心愛男人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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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不得離開你 楔子
天氣晴朗的周未午後。

寧靜的社區公園內,一對年輕夫妻牽著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緩緩地走在紅磚步道上。

在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地上,三隻小狗正在追逐嬉戲,一黑、一白、一黃,玩得不亦樂乎。

「小黃你真壞,老是欺負小白。」少婦嗔道,臉上卻掛著溫柔的笑容。

三隻狗狗一聽見她的聲音,立即向她跑了過來,在她面前一字排開,興奮地搖著尾巴。

嘿!它們高興的原因可不是這位美麗少婦的出現,而是她手上的便當盒。對它們而言,美味可口的便當可比美麗的女人來得有魅力多了。

是了!

它們是生活在社區公園的流浪狗,由於它們性情溫和又沒染上可怕的皮膚病,所以,社區內的居民們都不介意它們以這公園為家,並且經常把一些剩飯剩菜拿來餵它們,這對年輕的夫妻就是它們的飼主之一。

「今天吃排骨飯,乖一點的還多一顆鹵蛋喔!」少婦像哄小孩般的說著。

然後,她將便當分成三等份,分別放置在餐盒上,讓它們享受一頓豐盛的美食,少婦則是一臉幸福地看著它們滿足的吃相。

這位少婦不同於其他飼主的地方,就是她每次都為它們帶來新鮮的便當,而不是家裡的剩飯剩菜。

儘管她親愛的丈夫總是說她的愛心太過氾濫,可他還是每次都陪她們一起來公園散步、喂小狗,享受一家三口的甜蜜時光。  

小女孩覺得這三隻狗狗實在是可愛極了,當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摸它們時,立即被高大英俊的老爸阻止了。

「小狗狗會咬人喔!」

他們家的女娃兒,長得甜美可人,但天性大膽,不怕小狗,身為父親的總是擔心她年幼無知,以後萬一遇到一隻會咬人的狗卻不知迴避怎麼辦?

「不會啊!它們很可愛呢!」小女孩仰起頭天真地說。

「那是因為這三隻小狗狗已經把我們當成一家人,所以它才不會咬我們。」父親趕緊解釋。

「那爹地為什麼不帶小狗狗回家住呢?」小女孩又有疑問了。

「因為我們住的地方不能養狗狗啊!」父親笑著解釋。

「可是,小狗狗在這裡會淋雨、會感冒的。」小女孩頗同情地說。

「小狗狗很聰明的,下雨天它們會躲到雨淋不到的地方去,不會感冒的。」父親寵愛地揉了揉女兒的長髮。

「媽咪,爹地又把我的頭髮弄亂了。」小女孩立刻嘟著小嘴向媽咪告狀。

「媽咪再幫你梳一梳就好了。」

「我要綁辮子!」

「好、好,媽咪幫你綁辮子。」

然後他們一家三口就坐到一旁的公園椅上,少婦一邊幫小女兒綁辮子,一邊和丈夫閒話家常。

「我覺得那只黃狗和白狗好像一對戀人。」少婦說出她最近觀察的心得。

「是一對戀狗。」丈夫笑著糾正。

「而那只黑狗似乎也很喜歡小白,可是它總是默默 地在一旁陪著它們。」

「你想像力太豐富了吧?」丈夫似乎不以為然。

「真的,你沒看見小黑看小白時的眼底流露出濃濃的愛意嗎?」

「我只看得到你眼裡濃濃的愛意。」丈夫溫柔地瞅著她說。

「都老夫老妻了,還在說這些噁心的話。」少婦嬌媚地白他一眼。

「什麼老夫老妻,我每天看著你都覺得好新鮮呢!」再加美味可口、百吃不厭。

「花言巧語!」她甜蜜地啐道。

他們兩人從相識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她一直是以他為傲的,因為,她的丈夫英俊瀟灑又溫柔體貼,是許多女性心自中最理想的情人和丈夫,而且,他心中永遠都只有她一個人。

也許,在認識他之前,她並不是一個幸運的人。但是,她覺得他是上天送給她最好的禮物,他不僅給她百分之百的愛情,同時也給了她失去已久的親情。

雖然他們現在的生活還稱不上富裕,然而,她很滿足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她想,這輩子有了他,她不再覺得有什麼遺憾了,她也認為他們會這樣一直幸福美滿地過完這一生一世。

但,命運有時是讓人無法掌握的,幸福總是太過短暫……

捨不得離開你 第一章
“爹地,媽咪怎麼還沒回來啊?”

米白色的沙發上,小女孩抱著一隻粉紅色的凱蒂貓,一邊張著圓亮的眼睛盯著螢幕上的卡通節目,一邊用她嬌嫩的嗓音向一旁正在看雜誌的父親詢問。

“媽咪今天晚上可能要加班吧?”男人一邊回答,一邊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七點半了。

他輕皺一下眉頭,喃喃地說:”以彤怎麼沒打電話回來?”

才想著,家裡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小女孩的動作比他更快,她爬到沙發旁的小桌前,利落地抓起話筒。

只聽見話筒的另一端傳來輕輕的一聲”喂”,小女孩就興奮地問:”媽咪,你在哪裡?”

“媽咪今天臨時要加班,可能會晚一點回去。小暄吃過飯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方以彤溫柔的聲音。

“爹地帶我去吃麥當勞,我還去玩溜滑梯喔,可是不小心跌倒了,有一個哥哥抱我起來……”小暄開心地說起今天在麥當勞發生的趣事。

“小暄有沒有受傷?”方以彤擔憂地問。

“沒有。而且小暄很勇敢,沒有哭哭喔!”小暄驕傲地說。

“換爹地跟媽咪說話好不好?”凌威坐到小女兒身旁輕聲央求著。

“我還沒跟媽咪親親。”

“那你快跟媽咪親親,爹地也要跟媽咪親親。”凌威順勢將小女兒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媽瞇,你要早點回來喔。”

小暄說完,馬上對話筒”啵”了一下,而且等到媽咪也回給她一個”響吻”之後,才將話筒轉給等在一旁哈得要死的爹地。

“以彤,今天公司又臨時通知要開會嗎?”凌威似乎對這樣的情況已經習以為常了。

“嗯。董事長很在意公立托兒所的標案,今天已經下達無論如何都要標下的指令,我們只好趕緊商討對策了。”方以彤馬上說明。

她目前在一家幼兒圖書出版社擔任業務主任的工作,幼稚園是他們公司最大的客戶之一,凌威很能體會這個標案對她的重要性。

“沒關係,我會照顧小喧,你安心開會吧。” 

“我可能會超過十點才回家喔。”方以彤滿懷歉疚的口氣。

“晚上開車要小心一點,我會準備消夜等你回來。”

凌威的語氣透著無限的寵愛與包容。

“你別忙了,早點去睡吧!”

“老婆工作這麼辛苦,老公為你準備消夜是應該的。”

“我盡量早點回去就是了。”

“嗯!賞一個吻吧!”凌威笑著索吻。

電話那端立即傳來一聲輕輕的”啵”聲,凌威也滿意地回她一個吻,才依依不捨地將電話掛上。

“爹地,你最愛媽咪還是小暄?”小暄突然天真地仰起頭問。

“都愛啊!”凌威低下頭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騙人,我覺得爹地比較愛媽咪。”小暄嘟著嘴說。

“為什麼?”凌威一臉興味地瞅著小女兒問。

“因為爹地都親媽咪的嘴,我就沒有。”小女生一臉吃味的模樣。

“小暄的小嘴是要給將來的老公親的,所以爹地不能親。”凌威笑著解釋。

“那小暄長大也要嫁給爹地。”小暄認真地宜示。

“如果小暄到了二十歲還想嫁給爹地,爹地就娶你,怎麼樣?”凌威被自己小女兒可愛的童言童語逗得很樂。他就不信這小女生到了二十歲還會有這樣的想法,到時若沒急著想跟人家跑,他就要偷笑了。

“好啊!我們打勾勾。”小暄伸出手指頭,很認真地說。

凌威果真跟她打勾勾還蓋上手印,小暄懵懂地以為這樣的誓言是成立的,她已經認定自己長大以後也可以和媽媽一樣當爹地的新娘子。因此,她開心地抱著父親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親了又親。

這個晚上,凌威就這樣抱著小女兒,陪她一起看卡通節目,直到她在他的懷裡沉沉入睡,他才將她抱到房裡睡。

“小天使,晚安。”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個吻,凌威關掉大燈,只留下一盞黃色的小燈,悄悄地退出房門。

他回到客廳重新將剛剛看到一半的商業雜誌拿起來閱讀,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一直到十點半,方以彤都還沒回來。

凌威算算時間,她應該差不多也要回來了,他站起來伸伸懶腰,然後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一下存糧,他很快決定要替方以彤做一份營養又美味的什錦面。

一陣忙亂之後,鍋於裡傳來香噴噴的味道,惹得他都有點餓了。可這面是要給親愛的老婆當消夜的,就算要吃,他也要等她回來一起吃。

大功告成之後,他滿意地吹著口哨,走回客廳等待愛妻歸來。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一直等到十一點,方以彤都沒有回來,忍不住撥她的手機,卻傳來”沒有回應”的訊息。

“怎麼會這樣?”他有些慌張地喃喃自語。

呆了幾秒鐘之後,他又撥一通電話到她的公司,電話響了好久,卻無人接聽,大約過了一分鐘,他才掛上電話。

“也許正在回家的路上吧?”他這樣想。

在焦慮的等待當中,時間又過了二十分鐘,煮好的面早已經糊了。他走到房裡看了小喧一眼,確定她正睡得香甜,他決定出去外面看看。

他已經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了,因為在這種交通十分順暢的時間,就算時速只有四十,方以彤應該也到家了,不可能到現在還不見蹤影,除非她又繞到別的地方,或者……

他不敢再往別的地方想,那是他無法承受的事,他絕對不能忍受方以彤有任何的意外發生,絕對不能……

可凌威開著車從他們家到她的公司,沿路上並沒有看見她的車子,公司也已經空無一人。他心裡頭有些茫然地想:也許以彤又繞到別的地方,現在應該已經回到家了吧?

因此,他又順著原路開車回家去。

然而,讓他訝異的是,他回到家,依舊沒看見方以彤的身影。他頓時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正考慮要不要報警時,電話卻響了起來。

“喂,以彤你人在哪裡?”在電話第二聲響起之前,他已經撲到電話機前接起電話。

“對不起!”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請問您是方以彤的家屬嗎?”

聞言,凌威倏地感到一陣寒意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他呆愣了一下,才顫抖地回答:”我是……方以彤的先生。”

“我是交通警察。很抱歉!呃……方小姐現在人在省立醫院,可不可以麻煩您現在馬上過來一趟……”交警說起話來似乎有點結巴。

“以彤她怎麼了是不是?”凌威焦急地問。

“這個……尊夫人她……發生車禍……”

“她現在還好吧?”凌威急得冒了一身冷汗。

“醫師已經盡力在急救了……您現在可以過來嗎?”交警說話的口氣透著一股不祥的意味。

凌威只覺眼前一陣黑,砰地一聲,他跌坐在沙發上,手上扔緊緊地抓著話筒。他希望只是一場夢,醒來之後,他會發現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這絕對不是真的!

方以彤感覺自己的身體輕輕地飄了起來,在半空中,像完全沒有任何重量似的……

她詫異地回過頭,正好看見下面躺著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女人,幾個身穿綠色衣服、全副武裝的人正在她身上忙碌著。

那畫面——真是血腥!

片刻之後,她才終於認出,那個昏迷中的女人正是她自己。

她先是嚇了一大跳,接著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疑問是:為什麼她可以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自己呢?難道她現在正做夢嗎?

然後,她四處觀望了一下,才發現這裡看起來很像是醫院的急診室,一群醫師、護士正在替她做急救似的。

但,詭異的是,一旁的心電圖上呈現的是一條毫無任何起伏的直線……

她是怎麼了?

就在茫然不知所以之際,她腦海牛突然浮現另一個畫面,那是不久前,她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一個突發狀況,一部貨車失速朝她衝撞過來,在一陣刺目的光線照射後,頃刻間,她眼前一片黑,再來就沒任何記憶了。

那麼,她現在死了嗎?

為什麼心電圖沒有任何反應,而且醫師們都在搖頭呢?

頓時,一陣極度的恐懼襲上她的心頭。

她還不想死啊!

“請你們救救我,我還不能死啊!”她的丈夫和女兒還在等她回家啊!

然而,似乎沒人聽見她的呼喊。沒多久後,他們放下手上的器具,將白色的布蓋上她的臉,然後,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不要把我一個人丟下啊!”她對著他們的背影大叫起來。

但,依舊沒人回過頭看她一眼,她心急地想要跟出去。

突然,碰地一聲,門關上了!

“啊!”她叫了一聲,以為自己會撞上門板,不料,下一刻,她竟然整個人穿越了門板,當她看見外頭的人時,她愣住了……

“醫師,我太太還好吧?”凌威焦急地問。

外科醫師搖搖頭,語氣十分沉重地說:”我們已經盡力急救了,可是,她實在傷得太重,我們只能對您說抱歉了!”

“不!你們一定要救救她,我求你們!”凌威苦苦哀求著。

“對不起廠醫師有些為難地說:”你太太……已經走了!”

走了?以彤已經走了?

凌威就這樣傻愣愣地僵在那兒,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凌先生,請你節哀!”一旁的交警有些不知所措地勸著。

凌威沒有哭,也沒有任何反應,他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呆在那兒,許久、許久……

看到他這個樣子,方以彤心都碎了。她走上前去想要緊緊地抱住他,告訴他:你不要難過,我還在你身旁陪著你!

然而,她發現自己竟然碰觸不到他,她的手可以穿過他的身體,而且,她連續試了好幾次都是這樣,凌威似乎一點都無法感受到她的存在。

為什麼連愛她至深的凌威都看不到她?

難道她真的——死了?

她終於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

可不管她哭得多傷心,依舊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旁人只是很努力地勸著凌威,希望他不要傷心,希望他堅強,希望他面對現實……

凌威卻一直沒任何反應,身邊的人都忍不住流下眼淚了,只有他幾乎是瞬間凝成一尊化石,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

方以彤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她隱約感覺到他在抗拒接受這個事實,他似乎將自己封閉在某個角落,不去想,不去聽,不去面對現實……

以為,這個夢很快就會醒來!

“威,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你感覺到了嗎?”她焦急地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希望他能突然感覺到她的存在。

但凌威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她好氣餒又好傷心,難道她和凌威情深緣淺,她三十年的生命真的就要這樣結束了?

這意外來得太突然了,她根本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她若就這樣走了,凌威和小暄該怎麼辦?

難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嗎?

她好不甘心啊!

就在這時,眼前突然”飄”來一抹白色的身影,方以彤看見一個美麗的女孩,她一身的純白,目光透著溫柔、和善、純真,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

然而,方以彤很快地發現,她背後卻多了一對白色的翅膀。她腦海中立刻閃過”天使”兩個字……

不要!她內心頓時產生一股抗拒的力量。

“你是來帶我走的嗎?”她連退了好幾步。

她絕不能跟她走!

“是的,你在人世間的生命已經結束,我來帶你回到天主的身邊。”天使十分溫和地說。

“不要!”方以彤猛搖頭,悲傷地說:”我還不想離開這裡,這意外來得太突然,我放不下我的先生、孩子,求你不要帶我走!”

她希望天使再讓她繼續活下去!

“不行!”天使搖搖頭,表情仍是那麼地和善。”人世間不是你該繼續停留的地方,你該回到美好的天堂,那裡才是你真正的歸處。” 

“不要!我不要回到天堂,我要我的女兒,我要回到凌威身邊。”對她而言,待在凌威身旁勝過天堂。

“你的生命已盡,跟我走吧!不要再留戀人間的一切,很快地你會發現,天堂比這裡好上千百倍!”天使用天籟般的嗓音召喚著她。

天使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力量,彷彿她的背後就是美麗的天堂,吸引著人不知不覺地想要握住她的手隨她而去,方以彤卻極力地抗拒那股力量。

“不!”方以彤退到牆角,傷心地懇求天使:”請你讓我留下來!”

“我沒辦法……”天使不解地看看她,她一直以為這世間的人們都渴望要上天堂,她從沒見過這樣堅決抗拒的人。

再看看一旁那位讓突如其來的打擊震住的男人,天使十分疑惑地想:這世間的情愛真的這麼難以割捨嗎?

“我求求你!就算是讓我多留幾天也好……”方以彤想再多看看凌威和小暄,她極力地哀求著。

“這……”

天使讓她的深情給打動了,她想了一下,才有些為難地問:”一個星期夠不夠?”

“一個月好不好?”方以彤討價還價,她覺得一個星期好短。

天使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會受到懲罰,可最後她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說:”給你兩個星期,好不好?兩個星期後我來帶你走,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大期限,你不要再為難我。”

方以彤想了一下,才傷心地點點頭。

好吧!就兩個星期,讓她留在人世間陪伴他們父女倆,只要他們過得好好的,她才可以安心離去。

“但是這段時間他看不到你,你只能像一抹幽魂一樣守著他。”天使提醒她。

“謝謝你!”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再強求了。

“我十四天之後會再回來接你!”天使說完後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這時,凌威已經被扶到一旁坐下,可他的神情是那麼木然,沒有焦距的眸子不知沉人什麼地方。

“威,你好好地振作起來,小暄還需要你啊!”她哀傷地坐到他身旁,卻靠不到他的肩。

她可以感覺到,凌威的心已經碎了!

“爹地,媽咪為什麼還不回來?”這個問題小暄不知已經問過多少遍了,可她每次得到的答案總是……

“媽咪去很遠的地方,暫時沒辦法回來了。”凌威空洞的眼神不知已經飄到什麼地方。

“爹地,媽咪不在家,你就不會自己刮鬍子對不對?”小暄爬到父親身上,伸出小手撫弄著父親下巴那一片已經好久沒刮除的鬍鬚。

凌威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已經過了多久了?他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從白天發呆到深夜,只有在小暄喊餓的時候,他才想到要弄點東西吃。

他以為這個夢終究會醒過來,但是,他親眼看著裝著方以彤的棺材送進焚化爐,親手將她的骨灰送進靈骨塔……這一切的記憶,永遠都無法從他的腦海裡刪除掉,除非他也死去……

她現在一個人一定很寂寞吧?

如果可以,他真想陪她一起走。

可他不行,他還有小暄,他必須好好扶養她長大成人……

“小暄,去睡覺了好不好?”他輕聲地哄著女兒。

“好!”小暄欣然地點點頭。”小喧喜歡睡覺,因為睡覺可以見到媽咪喔。”

凌威愣了一下,然後緊緊地握住小女兒的肩膀,駭然地問:”真的嗎?你睡覺時,媽咪有來找你?” 

“嗯!”小暄猛點頭,認真地說:”媽咪叫我要乖乖的聽爹地的話,還要幫媽咪照顧爹地……”

聞言,凌威眼眶瞬間一熱,為了怕小喧看到,他緊緊地抱住她小小的身子,貼在她耳旁說:”爹地最愛小暄,小暄一定不能離開爹地,知道嗎?”

他已經不能承受任何的失去,小暄是他目前的唯一,他甚至不願帶她走出這屋子一步。

“爹地,為什麼小暄現在都不用去上學?”每天待在家裡好無聊,她好想去幼稚園跟小朋友一起玩喔。

“因為……爹地想要小暄陪。”

“那麼爹地為什麼也都不用上班?是不是媽瞇不在家,爹地就偷懶?”小暄天真地問。

“再過幾天爹地就去上班,好不好?”忍住內心的悲痛,凌威溫柔地安撫著。

“真的喔!爹地也要帶我去幼稚園,我好想跟安安、琪琪,還有小雪他們一起玩……”

雖然父母親是她的最愛,可她畢竟還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經過這些日子,儘管凌威不願相信,但他仍舊不得不接受,他已經失去他一生中最摯愛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得開,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面對未來不再有方以彤的日子。

“小暄乖乖去睡覺,明天爹地帶你去麥當勞好不好?”

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對小女兒許下這樣的承諾。

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必須走出去面對這個世界。

“YA!爹地最好了。”小喧開心地在父親臉頰印上一個香吻。

凌威將女兒抱進房內,幫她換上粉紅色的睡衣,輕輕地擁著她,讓她躺在自己的懷裡,就如同過去他擁著方以彤睡覺般。

只要想到自己這輩子再也無法碰觸到他心愛的妻子,他的心早已碎了千次、萬次,背著小暄不知流過多少淚,他真懷疑自己能否活到下一個春天的來臨。

這感覺,太苦、太痛了!

可凌威一直都不知道,就在他身後的窗台上,每天夜裡都坐著一個長髮的女人,她穿著一套水藍色的套裝,神情哀戚地整夜守候著他們……

捨不得離開你 第二章
深深的夜,整個城市似乎都沉入睡眠當中,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還醒著,冷眼俯瞰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睡夢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那哭聲愈來愈清晰,愈來愈劇烈……

恍惚間,凌威自夢中醒過來,茫然地左右張望了一下,最後在窗台前看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以彤!」他驚訝地喊了出來。

窗台上的女人輕飄飄地來到他的身旁,憂傷地看著他。

「威,你瘦了好多……」她伸出手輕輕地撫著他憔悴的臉頰,柔聲說:「還有你的鬍子也該刮了,再留下去,可能連小暄都會被你嚇到了。」

「我……」凌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立刻又想起什麼似的,他緊緊地握住她那雙纖細的手,激動地說:「以彤,告訴我,你沒死對不對?一定是他們弄錯了,其實,你一直活得好好的,是不是?」

方以彤的目光瞬間暗了下來,她歎口氣,輕聲地道:「威,我今天是來向你道別的,為了小暄,也為了我,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不要!他不能再讓她離開了!

「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你告訴我,你只是暫時離開我們對不對?」他更進一步攬住她的身子。沒錯!他碰得到她,這就可以證明她是活著的,他的以彤並沒有死,那一切都只是夢而已!

他興奮得想要歡呼:以彤並沒有死!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威,忘了我吧!」方以彤抬起頭來,幽幽地說:「答應我,再去找個好女人來照顧你和小喧,我不會怪你的,真的。」

「不!你知道我這輩子只要你一個人,別的女人我一個都看不上眼,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小暄需要你,她一直都在等你回來,你忍心拋下我們不管嗎?」他緊緊地抱著她,彷彿一鬆手,他就會再失去她似的。

「威……」在抬眼的剎那,眼淚終於滑了下來。「我真捨不得你們……但是,我沒辦法……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沒辦法再回到你身邊,也沒辦法再照顧你們,請你自己要保重了。」

為什麼?他明明就可以看到她、觸摸到她,可她說的話句句都像是要訣別一般,讓他聽了心好痛!

「不要!你不可以再離開我,說什麼我都不會再讓你走!」緊縛的雙臂說明了他不放人的決心。

「不要這樣……今夜,我是非走不可了。」天使只給她十四天的時間,今天是最後的期限。

這幾天她已經看開了,她很清楚,自己永遠都只是一抹幽魂,她再怎麼不捨,也沒辦法再為凌威和小喧做任何事。與其每天傷心地看著他們,卻無能為力,不如離開得好。畢竟人鬼殊途,人世間不是她該繼續停留的地方。

「不!我不能讓你走,要走就帶我們一起走!」凌威大聲狂吼。

「威,忘了我吧!」她再次懇求他。

「你怎忍心……」他不敢置信地推開她,目光哀傷地鎖住她。「我這麼愛你,你怎忍心說走就走!」

「這是我的命,你必須學會接受這個事實……」

「哈哈哈……」凌威突然狂笑了起來,笑了好久才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為什麼要騙我?」

「威,你不要這樣……」她害怕他會崩潰。

「我不要讓任何人把你帶走,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一個人的,就算是老天爺也不能把你帶走……」凌威再次緊緊地抱住她。

「威,我必須走了……」

「你說你愛我,你說你要陪我走完這一生,你說我們永遠都不分開的……這些誓言難道你都忘了嗎?」凌威傷心得流下眼淚。

「我……」方以彤摀住嘴,她不忍心再看見凌威痛不欲生的模樣,她慌亂地掙脫他的懷抱,快速地退到窗口,哽咽地對他說:「來生……來生,再讓我當你的妻子,我一定會回報你對我的深情……」

話才落下,她便消失在窗口,凌威嚇得跳了起來,火速地衝到窗口,身子往下一探……

「不!」他狂吼了一聲。

凌威十分駭然,這是位於十八層樓高的地方啊!以彤怎麼就這樣跳下去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在瞬間停了下來。

就在這時——

「嗚……」另一陣嚎啕的哭聲忽然在耳旁響起,恍傯間,他聽出那是女兒的哭聲。

驀地,他張開眼睛,緊張地抱住一旁嚇得大哭的小女兒,一時之間,他也弄不清究竟剛剛發生的是真實還是夢幻?

「爹地,小暄怕怕。」小喧緊緊地抱住正處於失神狀態的父親,十分惶恐地問:「爹地做惡夢了對不對?」

她剛剛聽見爹地大聲地吼叫著,她好害怕喔!

「嗯。」凌威一臉茫然地撫著她的背,剛剛所發生的一切是那麼清晰,他懷疑以彤是否真的來過?

或者是她來托夢給他?

她要他忘了她?他怎可能做得到?

「以彤,你到底去了哪裡?你一個人在那麼黑暗的地方會不會害怕?」他望著窗口,心痛地想著。

「爹地,我好想媽咪。」小暄哭著說,她覺得媽咪不在家的這段期間,爹地好像變了一個人。

「爹地也好想媽咪啊!」凌威心疼地摟住她。

「爹地天亮就打電話叫媽咪回來好不好?」小暄央求著。

「爹地也很想打電話叫媽咪回來啊!可是媽咪很忙,暫時沒辦法回來了!」在這個時候,他必須堅強地安撫女兒。

「我不管,我要媽咪回來。」小喧開始任性地鬧著。

「好、好,小暄乖乖睡,明天爹地再問看看媽咪可不可以提早回來好不好?」為了安撫女兒的情緒,他不得不說謊。

「真的喔!爹地不可以騙人。」小喧終於停止哭鬧。

「真的,爹地什麼時候騙過你?」凌威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折騰了好一會兒,小喧終於又沉沉地睡去,可凌威再也睡不著,因為剛剛那個似真似幻的夢境,把他帶人深深的絕望當中。在極度的心痛中,淚水又悄悄地滑了下來……

方以彤哀傷地看著心愛的凌威無法克制的淚水,她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剛剛自他夢中逃逸之後,她在街頭晃蕩了一會兒,忍不住又繞了回來,悲痛地看著自己的愛人和他們的小女兒,她說什麼都捨不得離開。

她該怎麼辦呢?

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莫名地奪走她的生命,讓她不得不和心愛的家人天人兩隔,永遠都不能再相見。

小喧還這麼小,正是最需要母愛的時候,偏偏在這時失去自己的母親,這是何其殘酷的事實。

她怎能安心的離去?

可過了今夜,她就必須永遠離開人世間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能看見他們父女倆,她的心好痛苦啊!

想著想著,她哭得更加悲傷。

「以彤,是你嗎?」凌威似乎聽見了什麼聲音,他突然轉過身看向窗口。

他很清楚,這不是夢!

方以彤嚇了好大一跳,她立即藏身到窗子後方,害怕凌威突然會看見她。只聽見屋裡的凌威繼續說:「雖然我看不到你,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你就在我身旁……」凌威停了一下又說:「我真的很捨不得你,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安心的離開。你放心,小喧我會好好地照顧她,讓她健健康康地長大成人……不過,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再娶任何人,你在我心目中是唯一的、永遠的,我不可能再找任何人取代……」

清醒之後的凌威顯得理性多了,明白方以彤的死亡已是無法挽回的事實,他希望她能安心地離開,不要再牽掛這人世間的種種。

凌威的話,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心坎上,她緊緊地掩住唇,不讓自己再哭出聲來。

「以彤,你走吧!不要在這裡徘徊了。我相信不管天上或者人間,我們一定可以再相聚的……」說到這裡,凌威已經哽咽得無法言語。

威,不管天上人間,我都會等待著你……方以彤在心上回答他。

不經意地抬起頭,她驚覺遠處的天空竟然已經出現一抹魚肚白……

「威,我真的該走了!」她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再探頭看他們父女倆最後一眼,忍住內心一陣刀割似的疼痛,匆匆地向遠方飄去。

飄著飄著,不知在什麼地方,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碰撞聲,她心上一擰,這該不會又是一件不幸的悲劇吧?

不知不覺地,她朝著那個傳出巨響的方向飄去。

果然,在一條街上,她看見一輛紅色的跑車撞到安全島上,引擎蓋還冒出陣陣的白煙。她湊近一看,車內坐著一男一女,男人卡在駕駛座上,正努力地掙扎,想要脫困,而他身旁那個女孩雖沒什麼外傷,但顯然已經昏厥過去了。

「小喬,我不能失去你,你要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男人一面掙扎一面對身旁的女人說。

她傷心地想:他們應該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吧?

她很清楚自己的死去對凌威造成多麼大的衝擊,她當然不希望這對戀人再承受這樣的苦,所以,她決定要替他們打電話求救。可當她匆匆地飄到附近的公用電話亭,她才想到自己已經無法使用人間的任何物品,她只能沮喪地再飄回車禍現場。

她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一男一女,男人有著一張俊、逸斯文的臉,依他所開的車子看來,他應當是一個富裕人家的子弟;而他身旁這個女子,五官更是清麗脫俗,是人間罕見的絕色!

她不禁要想,如果自己還能活著該多好?她和凌威曾有過一生一世相伴的誓言,沒想到自己會發生意外,硬生生地毀掉了他們的夢想。

這難道真是他們的命運?

她好捨不得走啊!

「你是誰?」

就在她發怔的同時,耳旁突然傳來一個女子清甜的聲音。

「我……」她驚訝地回過頭。

咦!這張臉不就是……她再看看車內昏厥的玄子……啊!不會吧?怎麼是同一個人?莫非她……  

「你怎麼會……」方以彤心上一陣驚悸,難道她也「死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漂亮的女人淡淡地問,她們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疑問。

「我……我只是一抹飄蕩在人間的幽魂。」方以彤憂傷地說。

「這麼說,我已經死了?」她的口氣仍是淡淡的,似乎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並不感到訝異或悲傷。

方以彤看著眼前「那個昏厥的她」,胸口仍微微地起伏著,她十分驚訝地說:「你看起來應該還沒有死!」

莫非是在昏厥當中靈魂出竅了?  

不料,她卻擰著眉說:「但是,我寧可自己已經死了。」

「為什麼?」方以彤好震驚!

她是死得很不甘心,沒想到卻有人不想活,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因為我不想嫁給我不愛的人。」她幽幽地說。

「是他嗎?」方以彤指著車內的那個男人。

她搖搖頭說:「不是!他是我愛的男人。」

「這是怎麼一回事?」好複雜啊!她都被搞糊塗了。

「我愛他,但是我卻要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兩個相愛的人不能相守在一起,你說這樣活著有什麼意義?」

「……」一時之間,方以彤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伊喔、伊喔」的聲響,想必是有善心人士打了電話,救護車已經來到了。

「我覺得你仍舊很想留在人間,捨不得離開。」她似乎已經看穿方以彤的心思。

方以彤傷心地點點頭說:「我真的很捨不得,因為我還有一個愛我的丈夫和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兒,他們不能沒有我……」  

女子沉默了三秒鐘,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她忽然說:「你替我活下去,好不好?」

方以彤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這是行不通的……」

「可以的,你看起來很堅強,一定可以活得比我精彩。我只是一個優柔寡斷的女人,注定是要活在悲劇當中……」

她們之間的對話被趕到的救護車和警車打斷,在一陣忙亂之中,方以彤感覺自己被重重地推了一下,接下來她竟人事不知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晨曦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一間大約五、六坪大的室內。

單人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美麗女子,她手腕上正插著一條透明的管子,管線一直連接到頭頂上方的點滴瓶上。這是一家醫院的頭等病房,四周的擺設都是純淨的白。

女人臉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可她一直昏迷不醒,在一旁照顧她的是一名和她五官相似的中年女人,她臉上透著憂傷的神色,似乎對於她的傷勢有著深深的擔憂。

不一會兒,病房內又多了一名面色冷峻、身材偉岸的中年男子,他刻意壓低嗓子對一旁的女人說:「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莫家知道,就說芸喬是和朋友一起出去,才發生這樣的事。」

「為什麼你到現在還堅持要拆散他們,你明明知道芸喬愛的人是程修彥……」伍曼麗難過地說。

「你別再說了,我絕對不允許芸喬嫁給他!」白漢農忿怒的低吼著,他對於女兒和程修彥偷偷出去幽會,卻發生這樣的意外,非常不能諒解。

「我覺得你把上一代的恩怨加諸在他們身上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伍曼麗很為女兒抱屈。

「你不要以為我不疼愛芸喬,問題是程浩明當年這樣對待我,我豈能把自己的女兒送到他們手上,你以為他們真的會好好地對待芸喬嗎?」

自家和程家的恩怨是在二十年前結下,當時程浩明是白漢農底下的員工,因白漢農十分賞識他的能力,所以在短短的一年之間,程浩明從一名不起眼的業務員升到業務經理。

然而,就在白漢農決定升他為副總的時候,他竟然帶著八名頂尖的業務員離開公司,另起爐灶。

這事讓白漢農十分痛心,從此將程浩明視為商場上的頭號敵人,並且以打倒他為目標。

可程浩明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他非但沒被打倒,還愈做愈大,到目前為止兩家公司的規模已經不相上下。

這事實也讓白漢農對他列加敵視。

然而,天不從人願,白漢農怎麼都無法預料到程浩明的兒子會和自己的女兒念同一所大學,而且,兩人竟然還互相吸引,進而談起戀愛。

當他得知這件事,還一度以為這是程浩明所耍的手段,後來他才知道他們兩人對於上一代的恩怨根本就一無所知,只是單純的互相喜歡而已。

白漢農不禁要想:難道,他上輩子欠了程浩明許多債嗎?要不,他怎會老是栽在他手上?

可無論如何,白漢農還是堅決反對他們兩人繼續交往,儘管他們是真心相愛,他還是無法忍受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嫁給自己最仇恨的人當媳婦。

「我相信修彥是真心愛芸喬的……」

「無論如何,我都不允許他們在一起。」白漢農心意已決,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他的想法。「莫家那邊都已經談得差不多了,等芸喬出院之後,我們就把這門親事訂下,也讓芸喬徹底死了這條心。」

「漢農,我覺得這件事可以不要這麼急……」她怕芸喬會無法承受。

「不行!就是因為出了這種事,我才必須更加積極地讓他們分開……」白漢農目光凌厲地說:「芸喬差點就被程修彥害死,你到現在還沒覺悟嗎?」

「這只是一場意外!」

「什麼叫意外?程修彥喝了那麼多酒,不出事才怪!」白漢農忍不住大吼。

「他心情不好……」伍曼麗還想替程修彥說話。

其實她很喜歡修彥這個孩子,溫文有禮又細心體貼,相較之下,莫家的那個孩子就顯得輕浮多了。她第一眼看見莫思傑就覺得很不舒服,真不知丈夫究竟是欣賞他哪一點?

她替女兒感到好委屈,可她本來就不夠強勢,再加上丈夫又是個說一不二的男人,她屢次想幫女兒求情,卻老是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

「心情不好就拿咱們女兒的生命開玩笑?」白漢農冷哼了一聲。「你認為這種男人可靠嗎?」

「這……」伍曼麗無言以對。

她一直都很清楚,女兒和程修彥交往的事,不僅是自己的丈夫反對,就連程家的人都堅決反對,而且,程浩明目前也很積極地想和銀行界的大亨莊家聯姻。所以,就算他們兩人勉強在一起,也很難得到幸福的。

「嗯……」

就在這時,床上躺著的人兒突然呻吟了一聲,兩人立即將注意力轉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兒身上。

只見她的眼睫毛微微地閃了閃,片刻之後才緩緩地張開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後將視線的焦點放在兩人身上。

「芸喬,你醒過來了,真是太好了!」伍曼麗欣喜地奔上前去,輕輕地握住女兒的手。

這是什麼地方?天堂嗎?

方以彤茫然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地方,還有眼前這一對陌生的中年男女。

為什麼這美麗的婦人要握著她的手,還叫她「雲喬」?

「你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她只覺得全身上下痛得不得了。自從那場車禍之後她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知覺,成為一抹飄蕩的靈魂,為何現在她竟感覺到劇烈的疼痛,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怎麼了?我是媽媽啊!」伍曼麗焦急地說。

「媽媽?」她莫名地重複這兩個字。自從她十二歲父母因車禍雙亡之後,她就已經成為孤兒了,她哪來這樣美麗的媽媽?

「對啊!芸喬,她是你媽媽,我是你爸爸啊!」白漢農發現女兒的眼神不太對勁,他頓時慌了起來。

「我不是『雲喬』,你們認錯人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們啊!」方以彤搖搖頭,急著澄清。

「怎麼會這樣?」伍曼麗一臉憂愁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芸喬會不會是因為腦部受到強烈的撞擊,導致記憶力喪失?」白漢農猜測著。

「有這個可能嗎?」除了電視劇和小說之外,伍曼麗很少聽過這種事。

「要不她現在這情形該怎麼解釋?」白漢農在女兒的眼中只看見一團難解迷霧,而且,她好像「真的」不認識他們。

「快請主治醫師過來看一下吧!」伍曼麗焦慮地催促著。

白漢農立即按下牆上的緊急按鈕,請醫師馬上過來一趟。

原來這裡是醫院!方以彤腦海中突然閃過這樣的訊息。

她不禁要懷疑:難道她又活過來了嗎?

然而,片刻之後,她臉上的表情又黯淡下來,她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活過來了……

她的遺體早在一個星期前火化,骨灰就安置在郊區的靈骨塔裡,她怎可能還會活過來呢?

那麼……現在這一切又該怎麼解釋?

恍惚間,思緒突然飄回那個晚上,她在一個車禍現場遇到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

「我寧可自己已經死了。」這是當時她對她說的話。

她記得她最後還對她說:「你替我活下去好不好?」可接下來發生了何事,她全都不知道了。

視線的焦點再移到眼前的婦人身上,她很意外地發覺,這位婦人的五官確實和「她」有幾分神似,莫非……

「可不可以借我一面鏡子?」她向婦人請求。

「當然可以。」伍曼麗點點頭,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包包裡拿出一面小鏡子。「你放心,臉上沒什麼傷痕,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她以為女兒向她要鏡子是想看看自己的臉蛋是否完好無缺。

方以彤戰戰兢兢地接過鏡子,緩緩地移向自己的臉,一看……

果然,這張臉果然和那天晚上她看見的女子一模一樣,她有些沮喪又有些歡喜,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這是幸或者不幸?

她現在又該怎麼辦呢?

真要如他們剛剛所臆測的,就當作自己是失去記憶,瞞過所有的人嗎?她想了想,目前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她決定就這樣走一步算一步了!

五分鐘之後,醫生來了,看起來頗有權威的腦科醫師聽過白家夫妻的敘述之後,頗驚訝地說了句:「怎麼會這樣?」

接著,醫師問她一些問題:「頭會痛嗎?」

「會。」她坦白說。

「你完全不記得他們是什麼人嗎?」醫師指了指旁邊一臉焦急的白家夫婦。

「不記得。」她肯定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應該是醫院吧?」

接著醫師又指了指一旁的病歷卡,問她:「這個字怎麼念?」

「白芸喬……」她突然若有所悟,原來「她」的名字叫做白芸喬。

接著醫師面色凝重地向白家夫妻宣佈:「也許芸喬小姐目前的情況是一種暫時性失憶,我再安排時間對她做一個徹底的檢查。」

「她這情況會不會好?」伍曼麗十分憂心。

「老實說,這是罕見的病例,我也不敢向你們保證,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繼續觀察。」醫師歉然地說。

「這該怎麼辦才好?」伍曼麗喃喃地說。

「許醫師,我們夫妻倆就這麼一個女兒而已啊!麻煩您想辦法治療她的病,讓她能早日康復。」白漢農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白先生您放心,醫治病人是我們的責任,我一定會盡力醫好她,讓她恢復記意。」

「那麼小女就麻煩您了!」伍曼麗向他深深地一鞠躬。

「夫人快別這樣。」醫師趕忙阻止。

見他們夫妻倆對她的關切,方以彤心想:他們應該是真心愛「她」的吧?

可為什麼白芸喬會有這樣厭世的念頭?她更不明白為什麼白芸喬必須嫁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照她父母對她的關愛程度,應該不會勉強她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才對啊!沒想到白芸喬在最後一刻竟然將生存的機會給了她,孤獨地飄向另一個未知的世界,難道她對這世界真的一點都不留戀了嗎?

為此,她感到十分的不解。

然而,她現在更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凌威身邊。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換了一具軀殼之後,她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回到他身旁呢?

凌威會相信她就是方以彤嗎?小喧會認她這個媽咪嗎?這是她最感到憂心的地方。

捨不得離開你 第三章
一個星期後,凌威終於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小喧也回到幼稚園上課。

他們的生活終於回到過去的軌道,不管他再怎麼不願意,他都必須接受方以彤已經不在這個人世間的事實。

這天晚上,家裡卻來了一個客人,一個凌威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客人。

她是方以彤的同事,也就是造成方以彤發生車禍的間接禍首——高宜寧。

他所瞭解的整個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晚上高宜寧因為車子故障送修,所以麻煩方以彤送她回家,方以彤就是在送她到家的回程當中遇到那部肇事的貨車,這也就是當天晚上他開車出去找方以彤,卻沒遇到車禍現場的原因。

而那個闖下大禍的貨車司機卻因為喝醉酒,迷迷糊糊地闖下大禍,一直到酒醒之後才知道自己撞死人了。

事後他為此感到痛苦不已、跡近崩潰的邊緣,可不管他再怎麼後悔,也挽不回一條死去的生命了。

當然,除了肇事的貨車司機之外,最感到歉疚的就是高宜寧。她已經在方以彤的靈前哭了好幾回,還曾經有一度想不開,打算割腕自盡,最後還是被旁人及時阻止了。

對於這樣的一個女人,凌威真不知道要說什麼是好,他心上不是沒有埋怨的,可對方深深的自責卻也激起了他的同情心,他實在沒有理由責怪她,最後也只能勸她別把所有的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然而,高宜寧卻不能釋懷,她總是一再地認為是自己害死方以彤,她必須盡一切所能補償凌威失去妻子的痛苦。

因此,她打算代替方以彤照顧他們父女倆,所以,她這天晚上帶著一堆的食物來到凌家。

「高小姐,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的。」對於她的好意,凌威感到十分的苦惱。

「我剛好到超市買東西,所以就順便帶一些過來。」

高宜寧知道自己的立場很尷尬,可她不得不這樣做。

「我現在很少開伙的……」

「每天吃外面,對身體不好,如果方便,我可以經常過來弄些東西給小暄吃,小孩子的營養很重要……」

說到這裡,她又突然發現什麼,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才問:「怎麼沒看到小暄?」

「小暄讓她姑姑帶出去了。」凌威有些無奈地說。

幸好這段時間有妹妹凌幼芬的幫忙,要不他一個大男人又要工作,又要帶小孩,真有點分身乏術了。

「小喧……她還好嗎?」她十分擔憂地問。

「她還不知道……」

凌威頓了一下,彷彿極不願意地說:「媽媽已經過世了。」

聞言,高宜寧眼眶一熱,剛剛好不容易維持的平和終於崩塌,她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要不是因為我,小喧也不會失去媽媽,你也不會失去心愛的妻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讓你們減少一點痛苦……」

高宜寧傷心地訴說內心滿滿的歉疚與痛苦。

其實,凌威認為她不要來這裡讓他勾起傷心的回憶,就算是對他的仁慈了,他不需要她來補償什麼的。

可這種話他當然不好直接說出口。

「請你不要這樣,我都已經說過,那只是一場意外,我沒有怪你的理由……」凌威要減輕她內心的罪惡感。

「你愈是這樣說我會愈難過!」高宜寧哭得好不淒慘。

要不然他要怎樣?罵她一頓或打她一頓嗎?難道這樣做,他的以彤就可以活過來嗎?凌威很無奈地想。

「高小姐,我明白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你再怎麼自責也無法挽回以彤的生命,反而讓大家更痛苦而已,何苦呢?」凌威頗無奈地說。

還處於深深自責中的高宜寧聽他這麼一說,終於停止哭泣,擦乾眼淚,歉然地說:「對不起!我只想到自己的感覺,卻沒顧慮到你的感受。」 

「從今天起,我們都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好不好?」凌威跡近懇求地說:「我暫時還不希望讓小喧知道她母親已經過世的消息,所以,請你不要再用任何方式來表達你的歉意,那只會增加我的困擾而已。」

「我明白了。」

凌威的一席話,終於喚醒她的理智。

她原以為自己這樣做可以減少內心的罪惡感,但她卻沒想到自己的舉動已經對凌威造成干擾了。

於是,她原本想要代替方以彤好好照顧他們父女的念頭,也就這樣打消了。

自從方以彤「清醒」過來已經過了三天。

這期間她時睡時醒,有時頭痛欲裂,非得靠止痛劑來鎮痛不可。

前前後後有許多人來醫院探視她的傷勢,卻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大家對於她「失去記憶」這件事都感到十分驚訝,直說太不可思議。

她無法向任何人解釋她目前的處境,更不能向疼愛「她」的父母親說明他們的女兒已經離開的事實,所以,只能繼續以「失去記憶」來瞞過所有的人。

然而,這天下午,就在「她」的母親說要出去買一些東西,暫時離開的空檔,那個男人竟然來了。

她一眼就看出他是那天在車上的那個男人;而且他身上明顯還負傷,也許他目前也住在這醫院裡的某個病房內。

「小喬。」他一拐一拐地來到她的病床前,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輕輕地握住她的手,神色憂傷地看著她。「我向你的主治醫師詢問過,他說你已經失去記憶,這是真的嗎?」

方以彤一臉困惑地看著他,考慮著該不該告訴他這個事實。

然而,她無法評估她若說出這樣的「實情」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所以,她最後還是選擇不說。

「真的,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平靜地說。

「難道你連我都不記得了?」他不敢置信地問,握住她的手的力道也因此加強了許多。

她搖搖頭,肯定地回答說:「不記得。」

「對不起!」他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般,十分自責地說:「都是我害你的!如果那天晚上我不要喝那麼多酒,我也不會去撞上安全島,你也不會因此受傷,還害你失去記憶。」

「你是誰?」她很想弄清楚關於白芸喬的事,好讓自己對於目前的處境更能掌握。 「我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我是修彥啊!最愛最愛你的修彥啊!」他激動地說。

「修彥?」她一臉木然地看著他。

「對!我是你的修彥。」他激動的情緒很快地緩和下來。「經過這件事,我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帶你離開這個地方,到一個只屬於我們兩人的地方,我們不要成為上一代恩怨下的犧牲品。我愛你,我要給你幸福!」

好感人的告白啊!

方以彤突然同情起眼前這個男人。他若是知道「她」的靈魂已經不在,只留下這一具沒有任何記憶的軀殼,他要如何面對「她」呢?而她,心裡只有凌威一個人,說什麼她都不能跟他走,她還要想辦法回到凌威身邊呢!

「不!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她堅定的搖搖頭。

「我知道你現在不記得我,不過,沒關係,就算你永遠都無法恢復記憶,我也會讓你重新愛上我,我不會改變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言下之意,他是非帶她走不可。

「我不能。」她抽回自己的手。「我沒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跟你一起走。」

「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你的父親把你嫁給莫思傑那個風流鬼?我一點都不允許!」他無法忍受莫思傑碰他心愛的女人。

「我絕對不會嫁給他。」

她猜想他所說的那個男人應該就是白芸喬不想嫁的那個人。

聽她如此堅決的口氣,程修彥倒是愣了一下。

「我是說,在我恢復記憶之前,我不會嫁給任何人。」方以彤發現自己差點就露出馬腳,馬上改口。

「可是,我們若不趁這個時候離開,只怕會來不及了。」

經過這件事,聽說她的父親已經很積極在籌措她和莫思傑的婚事了。

「只要我不願意,沒人可以強迫我做任何事。」方以彤表現出她性格中強悍的另一面。

對於她這樣的反應,程修彥感到十分驚奇的看著她,他無法瞭解的是:難道失去記憶也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嗎?

過去的白芸喬總是給他太過柔弱的感覺,對於她父親決定的事也不敢有什麼意見,就如同她的母親一樣,都是一副任人捏圓搓扁而不會反擊的模樣,所以,他才會起了帶她私奔的念頭。

沒想到,現在的她完全一改過去的柔弱,倒是令他感到十分意外。

「你真的決定要反抗你的父親了嗎?」他有點興味地問。

「就算他是我的父親,也無權決定我的婚事。」她認為這是基本的人權。

程修彥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喃喃地說:「這樣我就放心了。」

唉!看來這位「白芸喬」小姐身上還有著許多的麻煩,她真不知自己是否能夠應付過去,順利的回到凌威身旁……噢!她好想念凌威和小喧啊!

究竟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她才可以走出這家醫院,回去看看他們呢?

方以彤第一眼見到那個叫莫思傑的男人,就覺得非常不舒服。

真不知「她」父親的眼光是怎麼搞的,竟會要「她」嫁給這個男人,光是他那一身自然散發的流氣,就惹得她差點當場吐了起來。

「你們聊一聊,我們先出去一下。」因為莫思傑的到來,白漢農拉著妻子離開病房。

好過份!竟然讓她獨自面對這個惹人厭的男人。就算她曾經因父母的雙亡、為了保護自己而學了一身的好功夫,可是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要應付這個男人,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真不知「她」爸媽腦袋瓜裡是裝些什麼東西,竟會將自己的女兒親手送上狼口?她甚至要懷疑,他們是真心愛「她」嗎?

「芸喬,聽白叔叔說你失去記憶了,真讓人難過啊!」

莫思傑將手上那束火紅的玫瑰花放到她的床頭。

裝模作樣的傢伙!

「哼!」她忍不住哼了一聲,順便送他一記白眼。

「唷!失去記憶的人情緒反應還是這麼大?」他刻意壓低身子,暖昧地貼近她的身前。

眼看他的魔爪就要碰到她的臉……

「你離我遠一點!」她突然大吼了一聲。

他那一身古龍水的味道,讓她覺得噁心極了。

對於她的反應,他似乎深感趣味地露出一抹邪氣的笑容,眸色也變得深沉複雜了起來。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真的失去記憶。」

他迅速地捏住她的下巴,再送上自己的唇,眼看就要親到她的嘴了。

不料,「啪!」地一聲巨響,情急之下,方以彤想都沒想就狠狠地賞他一巴掌。

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他還當她是個好欺負的女人咧!她最討厭這種人面獸心的男人。

「你有夠辣的!」莫思傑似笑非笑地撫著熱辣辣的臉頰,對她的興趣更加濃厚了。「你以前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哪兒去了?莫非撞了這麼一下,把你潛在的潑辣性格給撞出來了?」

「你不要太囂張,我會告訴我父親的。」她不認為「她」的父親在得知他是這種男人之後,還會執意要她嫁給他。

誰知,莫思傑竟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以為你父親為什麼非要你嫁我不可?」

聽他的口氣好像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似的,方以彤什麼都沒問,只是張大眼睛瞪著他。

「讓你知道也無妨……其實,你父親的公司曾經有一度面臨財務危機,是我爸爸借了一筆周轉金給他才度過難關的,莫白聯姻就是當初我父親開出的唯一條件,你父親也欣然答應了……」莫思傑的視線色瞇瞇地從她身上滑過。「你的臉蛋和身材是我夢寐以求的,我早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口吃了你!」

「你好過份,這樣趁人之危的事,你們也做得出來!」她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強人所難的事,難怪白芸喬會不想活了。

「別把我說得好像惡徒似的,有多少女人等著我的青睞,我都看不上眼,你應該要感到慶幸了。」他頗自豪地說。

「呸!不過是一頭色豬而已!」她忿忿地罵道。

本以為他會勃然大怒,她好趁機把事情鬧大,最好讓「她」的父母親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要再強迫她嫁給這種男人。

不料,他非但沒有生氣,還一臉興味地看著她說:「之前我還因為你乖巧的模樣而感到索然無味,沒想到出了這場車禍,你竟然愈來愈對我的胃了。」

這男人簡直就是無恥到了極點,她一定要讓他知道她的厲害,別再以為她是之前那個乖乖牌白芸喬。

「我告訴你,這輩子我是不會和你結婚的!」她冷冷地瞪著他說。

「是嗎?」他伸出魔爪撫上她白嫩的臉頰,臉上堆滿邪氣的笑容。「你以為這種事你說了就算?」

方以彤本來又想發作,但隨即她也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實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她應該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再來想其它的對策才是。

「至少在我恢復記憶之前,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她馬上改口說。

「寶貝,我一定會讓你巴不得立即嫁給我。不管你有沒有恢復記憶,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他的手真捨不得離開她細緻的臉頰,若不是為了在未來的丈人面前留點形象,他老早就吃了她,哪還能忍到現在而不對她下手呢?

方以彤忍辱負重地不再和他針鋒相對,她相信只要能離開醫院,她必定能夠扭轉目前的「命運」。既然白芸喬將自己的軀體給了她,她就不該辜負她的一番好意。

「你乖乖的養傷,等你的身體復原之後,我們再好好地溫存一番……」莫思傑低下頭,眼看就要吻上她的紅唇……

「對不起!白小姐要量血壓和體溫。」嬌美可人的白衣天使適時打斷他的「好事」。

莫思傑本以為自己可以趁人之危,圓了自己一親芳澤的美夢,沒想到半途卻殺出一個程咬金,害他氣得牙癢癢的,卻也不好當著兩位美女的面前發作,壞了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

「我先回公司,有空再過來看你!」莫思傑有些無趣的離開了。

方以彤瞪著他離去的背影,十分慶幸自己剛剛沒有慘遭狼吻。

「謝謝你!」她感激地對護士小姐說。

護士小姐愣了一下才笑著問她:「剛剛那個人是你的男朋友嗎?」

「聽說他是我的未來丈夫!」她有些無奈地說。

對於她的回答,護士小姐先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幾秒鐘之後她終於恍然大悟。據說,這個美麗的病患目前暫時失去記憶,而且已經有許多其它醫院的腦科醫師來到這裡,準備好好地研究她這個特殊的病例。

「白小姐,對於過去的事,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嗎?」護士小姐好奇地問她。

方以彤沮喪地搖搖頭,她不是想不起來,而是根本一無所知啊!

「很努力去想,也想不起任何事情嗎?」護士小姐繼續問。

唉!她只是非常非常想念凌威和小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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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彤在醫院住了將近一個月,外傷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差「記憶」還沒恢復而已。

為了要不要讓她出院這個問題,「她」的父母已經和醫師討論了好多次,他們當然希望她能及早回家,但醫師對於她的「失憶症」還想做深入的觀察,所以,她的出院時間也一拖再拖。

然而,方以彤早已經受夠這個限制她行動自由的地方,在幾次向伍曼麗極力爭取之下,她終於得到出院的許可,只是以後仍要定期回診。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她出了醫院,回到白家位於「綠陽山莊」的家。

住院的那段期間,她隱約知道白家很有錢,卻沒想到竟是這麼有錢。這「綠陽山莊」可算是台灣數一數二的高級別墅區,聽說能住進這裡的都是一些斂商名流,她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會有住進來這裡的一天。

然而,她也意識到以後想離開這個地方恐怕沒想像的那般順利。

自家有一個傭人,名叫阿珠。阿珠是一個大約三十幾歲的女人,她和白芸喬的感情似乎很好,一聽說她失去記憶,阿珠幾乎要哭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小姐怎麼會失去記憶?」阿珠情緒非常激動。

「醫生說是暫時的,也許再過一陣子就會好起來。」伍曼麗說。

「小姐,我帶你回房去,看看屬於自己的東西,也許你會恢復記憶。」阿珠熱心地帶她上樓去。

相較於白家客廳的豪華,白芸喬的房間就顯得素雅多了,米白和淡紫是主要的色系。而且,白芸喬似乎非常喜歡古典音樂,她的CD架上擺滿了蕭邦、莫札特、貝多芬等等的演奏曲。而最吸引她的就是牆角那架鋼琴。

彈琴是她小時候的夢想,但因為家境不富裕,她一直沒機會學琴,白芸喬所擁有的一切,幾乎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沒想到她竟活得這麼不快樂,最後連自己寶貴的生命都不想要了。

是多麼令人絕望的感受,才會讓一個人放棄繼續生存下去的念頭?

「小姐,你想起來了嗎?這是你最喜歡的鋼琴,還有你最喜愛的音樂,你每天都要彈它好幾遍呢!」阿珠見她若有所思,開心地以為她正在回憶一些往事。

「她平常都在做什麼?」方以彤回過頭問。  

「她?你是指誰?」阿珠有些莫名其妙地問。   

「我是說平常我都在做些什麼?」方以彤還不太能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小姐平常都在房裡聽音樂、看書,要不就彈彈鋼琴。我最喜歡聽小姐彈鋼琴了,那是我聽過最美的樂聲。」

真可惜,她並不會彈鋼琴!而且白芸喬的生活似乎也太過枯燥了,她每天都待在這個地方不悶嗎?

「小姐,你要不要試著彈看看?」阿珠在一旁提議著。

「不!我不會……」方以彤意識到自己失言,馬上改口說:「我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真的沒辦法了?」阿珠的臉上滿是失望的神情。

方以彤點點頭說:「我完全不記得我會彈鋼琴這件事。」

她發現「失去記憶」這個理由確實是很管用的,至少到目前為止,並沒人懷疑過她的真實身份。

「小姐慢慢的想,也許很快就會恢復記憶了。」

「嗯,你先下去吧,我想先休息一下。」她現在最不想要的就是被打擾,她必須好好地計劃一下要如何離開這裡,回到凌威身邊。

「好,小姐若有什麼事,叫我一聲就好了。」阿珠很恭敬地離去。

方以彤仔細地看過白芸喬的房間,很意外她這裡幾乎什麼都有了,就是沒有一支私人的電話,如果她要打電話出去,看來是必須到樓下客廳,那也只能趁大家都不在時才可以使用了。

因為有點無聊,她開始四處翻翎看看。無意間,在一個抽屜裡,她看見白芸喬的一本日記。為了瞭解她這個人,所以她坐在窗前的貴妃椅上開始閱讀她的日記。

一頁頁地翻閱過去,方以彤從白芸喬的日記當中知道程修彥是她大學時的學長,她很愛他,可她沒辦法改變父親的想法,因為她的父親和程家有過節,所以她父親不容許她和程修彥在一起,也因為如此,她父親才決定和莫家聯姻。她因為這件事感到非常痛苦,然而她不敢違抗父親的決定,只能偷偷地和程修彥約會。

方以彤從白芸喬的日記中看出她十分軟弱的個性,她甚至不敢大聲地替自己爭取一些什麼,只能將所有的苦往肚子裡吞,只因為她說:父母親是養我長大的人,我不能做出傷害他們的事!既然爸爸對程家有很深的仇恨,我又怎能堅持非和修彥在一起不可呢?

從白芸喬的最後一篇日記,方以彤可以感覺到她已經快要崩潰了,她用著非常極端的字眼寫道:我真的好討厭莫思傑,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一隻極飢餓的狼,恨不得一口把我吃下去,讓我覺得噁心極了!難道我真的要嫁給這個男人嗎?難道我完全沒有別的選擇了嗎?我不明白,爸爸為什麼非要我嫁給他不可?不能和我愛的人在一起已經夠苦了,現在卻又要嫁給一個我十分厭惡的男人,我真的覺得活得好累好累…

可憐的白芸喬,她可能還不知道她父親是因為自己的事業而將她的一生幸福葬送了吧?

現在,代替白芸喬活下來的她,又能為白芸喬做點什麼呢?

為此,方以彤感到十分茫然。

在醫院這段期間,伍曼麗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激起了她內心深處那股對親情的強烈渴望,她好希望永遠都不要揭穿這個事實,那麼她就可以永遠當伍曼麗的女兒,伍曼麗也不必面對女兒已經死去的打擊。

但是,她不能!因為她還有凌威和小喧,那裡才是她真正的家,她現在只是一縷寄生於白芸喬身體內的幽魂,她沒辦法忘掉自己的過去,沒辦法忘了凌威和小暄。

接下來,她到底該怎麼做呢?

逃走?或者是坦白?她只能二選一。

但,真正要面臨抉擇時,她竟猶豫了。

自從方以彤住進白家之後,她就發現,她要離開這個家確實很不容易,一方面是因為綠陽山莊位於郊區山間,要離開這裡一定要有交通工具;另一方面是伍曼麗幾乎每天都在家裡陪伴著她,她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出去。

幸而,就在一個星期天,白家來了一個客人,聽說是白芸喬的大學同學,她是一個非常熱情大方的美麗女子,名叫薛雅莉。

薛雅莉和伍曼麗寒暄一番之後,就說要和白芸喬私下聊一聊,所以兩人就躲到房間去了。

「我前幾天剛從英國回來,在一個晚會上遇到程修彥,他把你發生車禍的事告訴我,我簡直就不敢相信,你真的失去所有記憶了嗎?或者是你刻意想忘掉什麼?」薛雅莉非常驚訝地問。?

方以彤直覺地認為這個陽光般的女孩可能是白芸喬很要好的朋友,然而,關於她所遭遇到的事,她還不打算向任何人坦白。

所以,她只能無奈地搖搖頭說:「我真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連我是誰你都沒印象了?」薛雅莉皺著眉問。

「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她想得起來才有鬼呢!

「看來……你是真的失去記憶了!」薛雅麗替她感到憂傷,真不知失去記憶對她是好是壞?

薛雅莉從包包裡拿出一封信給她,並且十分鄭重地告訴她:

「這信你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看見,要不,你恐怕很難擺脫你未來的惡運了!」

「這……」方以彤接過信,不解地看著她。

「這是程修彥要我轉交給你的,他希望你能想辦法和他見個面,他想你想得都快瘋了,但是,你們白家門禁森嚴,就算他想來看你,都不得其門而入了。」

唉!薛雅莉不禁要為他們感歎: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你若想見他一面,可以打電話給我,由我來替你安排。」薛雅莉為她獻計。

原來,她想離開這個家還得透過一個外人的幫忙,真不知白芸喬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方以彤對白芸喬感到深深的同情。

「你一定不記得我的電話對不對?」薛雅莉看著一臉茫然的她,突然意識到她現在是一個「失憶」的人。

接著,薛雅莉拿出一張便條紙,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她。

「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都可以找我。」

方以彤拿著那張紙條,倒像是拿到一張自由通行證般的欣喜。

這段期間,她一直為了找借口出去見凌威一面而深感煩惱,現在有了薛雅莉這張好用的「王牌」,對她的幫助可真不小。

「你相信我,我們是好朋友,我絕對不會害你的。」薛雅莉補充說。

「我當然相信你。」現在她不信她,還能相信誰?

「這樣就好,我真希望你和修彥能夠私奔成功。」薛雅莉小聲地對她說。

私奔?程修彥連這個都跟她說了?可見薛雅麗和他的交情也不錯,而且,就如同她所說的,她可以信任她。

有了這樣的信念,她心情終於不再那麼鬱悶了,至少「她」還有這麼一個好朋友可以幫助她。

薛雅莉走後,方以彤將程修彥寫給「她」的信,大大方方地拆開來看。

芸喬:

好想你!

自從那天在醫院見過你一面之後,就沒機會再見到你了,我一直十分擔心你。幸好我們還有雅莉這麼一個好朋友,她答應無論如何都會幫忙到底。所以,我才請她轉交這封信給你。

聽說你已經出院了,你現在還好嗎?

我好怕你會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之下,被逼迫嫁給莫思傑。為此,我每夜幾乎都無法入眠。

渴望見到你的心是這麼的強烈,你能出來一趟嗎?

也許,我們可以好好計劃一下,讓我帶你到美國去,我們就在那裡結婚,等到木已成舟,我不信他們還能再拆散我們!

我不想再忍受這種沒辦法和相愛的人在一起的煎熬,沒有你的每一天,我都覺得自己痛苦得快要死掉!

答應我,不要再猶豫了好不好?

我們馬上就走,無論未來的路有多艱辛,只要有你在身旁我就不怕,我相信只要我們有心,我們一定可以永遠在一起的。

期待你的佳音!

修彥

可憐的程修彥!

看完這封文情並茂的情書之後,方以彤感到心好痛。

程修彥若知道現在存在於白芸喬體內的靈魂已經不是他心愛的女人,他會不會痛苦得瘋掉?

唉!為什麼事情會變得這麼複雜?

如果能夠單純一點該多好呢?

其實她可以狠下心來,一走了之的,可她就是做不到。她不忍心看見伍曼麗傷心的淚水,也不忍心見程修彥為情所苦……

噴!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軟弱了?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難道她進入了白芸喬的身體,就連性格都受到她的影響?

她究竟還要等多久才能見到凌威和小喧呢?

捨不得離開你 第四章
「副總,總裁今天晚上臨時要開一個高層幹部會議,您要記得留下來喔。」凌威的私人秘書張若憶在接到通知後,立即向他報告這個消息。

「噢!又是臨時會議!」凌威頭痛了起來,他跡近喃喃自語地說:「今天幼芬晚上有課,我臨時到哪兒找人帶小喧?」

「副總,我替你去接小喧,讓她暫時待在我的住處,你開完會再來接她回去就好了。」張若憶立即表示要幫忙。

「這怎麼好意思?」凌威十分感激地說。

「沒關係啦!我就住在小喧她們幼稚園旁邊那棟大樓,很方便的。」

其實,她一直對凌威有著深深的好感。

以前因為他是一個已婚的男人,她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現在他的妻子已經過世,她認為自己不需要再有任何顧忌了。

「那今天晚上小喧就麻煩你了。」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凌威只能接受她的好意。

「不要說麻煩,其實我很喜歡小孩的,更何況小喧又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女孩。」張若憶對著他甜甜地笑著。  

她的笑容卻讓凌威覺得心好痛。他沒有一天不想起死去的妻子,尤其是妻子甜美的笑容,時常在他的腦海中浮現,怎麼都無法忘懷。  

他知道今生今世再也沒有一張笑臉會像以彤那樣讓他著迷予!  

「張秘書,謝謝你。」他勉強回她一抹淺淺的笑容。 

張若憶知道凌威深愛著死去的妻子,過去她也曾深深地嫉妒他的妻子能夠得到他全部的愛。現在,她真的十分渴望自己能贏得同樣的深情對待。

所以,她決定要想盡辦法贏得他的心,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直到他為她心動的那一天……

但,真會有那麼一天嗎?

她不確定,可是她願意等!

張若憶離去後,凌威停下手邊的工作,他開始認真地想:

我是不是該幫小喧找個鐘點保姆?

自從方以彤過世後,凌幼芬也曾經向他提議找保姆來帶小喧,可他總是不太放心將自己的女兒交給外人帶,所以,他只能一再地麻煩還在唸書的妹妹。

可現在想想,雖然妹妹沒什麼怨言,可畢竟她還是個青春洋溢的大學生,有她自己的生活世界,他該放她自由,不該用小喧來綁住她。

「那麼我該找什麼樣的人來替我照顧小暄呢?」這確實是個很傷腦筋的問題。他要的條件是:專業、安全、有愛心、有耐性又離家近。這種條件的保姆到底要上哪兒找?

方以彤怎麼都不會想到,她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離開白家的。事情是這樣發生的……那天莫思傑來自家時,伍曼麗正好去參加一個聚會不在家。他不顧阿珠的阻止,直接闖入方以彤的房間,那時她身上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睡衣,準備要睡午覺。

「大美人,想睡了,嗯?」他臉上露出邪氣的笑容。「我來陪你怎麼樣?」

「你出去!」方以彤下意識地抓起被單遮住自己若隱若現的春光。

「我們都已經快訂婚了,你還在害羞什麼?」他非但沒有離開,而且還更進一步靠向她身旁。

「你敢碰我試試看!」她向後退了一步,張著一雙大眼,戒備地瞪著他。

「哈哈哈……」

他突然猖狂地笑了起來,似乎把她剛剛的警告當作是笑話。「你想怎麼樣?」

他也很期待她會有什麼反應哩!

「我會讓你永遠都『挺』不起來!」他若真敢碰她,她會讓他知道,她絕對不是在虛張聲勢。

「哈哈哈……」

他笑得更加狂妄了,笑過之後,滿臉興味地對她說:「其實,我真的很懷疑你就是我以前所認識的那個白芸喬。」  

他記憶中的白芸喬是不可能對他撂狠話的。  

「也許吧。那天晚上撞那麼一下,把我的潛力都給撞了出來。」她已經有了打仗的準備。  

「那我倒想知道你的潛力有多驚人。」他不以為她那單薄的身子能有什麼驚人的力道,倒是很期待她在床上的表現是不是很讓人刮目相看。

「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她又往後退了一步,看了床頭上的鬧鐘一眼。

莫思傑見狀,立即向前跨了兩步,正好抓住她的手腕。

「別白費心機了!」他邪氣地笑著,順手扯下她護在身前的被單。「拿開這礙眼的東西。」

「你……」她愣了一下,可也顧不得自己目前的窘狀,先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待會兒她會讓他那雙色瞇瞇的眼變成「熊貓」。  

「來吧!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和你好好地溫存一番了,你高興在我身上留下多少抓痕,我都不介意。」他一使勁,打算將她推向一旁的彈簧床。

怎知,下一刻,躺在床上的人是他不是她!

「怎麼?原來你比較喜歡主動?」他不知道剛剛是怎麼一回事,只當那是個小小的意外,他還想在嘴巴上討點便宜。

真可惜!她不是將他摔在地板上,白白便宜他了! 

「來吧!親愛的。」他伸手拉她,她竟也不躲。

然而,就在他的手碰觸到她的時候,不知怎麼地,一股力道將他從床上硬生生地摔到地板上,正好摔到他的尾椎,害他痛得撫著屁股哇哇大叫。

「你……你哪來這麼大的力氣?」他真有點不敢置信,她那纖細的手臂竟有這麼大的力道。

「我不是沒警告過你,是你自己不自量力的。」她終於可以替白芸喬出一口氣,真是太帥了!

不過,躺在地上的莫思傑並沒有因此而死心,反而認為剛剛之所以會敗在她的手下,全是因為他輕忽了她的實力,他不信自己的力氣真的會比她小。

他隨即站了起來,彷彿是愈挫愈勇,他再次欺向她,眼中閃著勢在必得的光彩。

真是不知死活的傢伙!

方以彤這次決定讓這個自命風流的男人嘗嘗什麼叫做「痛不欲生」的滋味,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輕忽女人的實力。

就在他伸出魔爪抓住她肩膀的那一刻,她屈膝向上一頂……

哈!正中目標!那動作只能用「快、狠、準」三個字來形容!

「啊!」他發出響徹雲霄的叫吼聲。下一刻,只見莫思傑倒在地上,痛得蜷成蝦狀,哀號不已。

方以彤似乎還不怎麼滿意他現在的慘狀,最後再送他兩個「黑輪」,才算大功告成!

哼!想欺負她,門兒都沒有!

方以彤不理會莫思傑的哀號聲,匆匆地從衣櫃裡拿出一套休閒服,到浴室裡快速地換上,就衝出房門,不料,卻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阿珠。  

阿珠一臉錯愕地問她:「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她剛剛在樓下聽見莫思傑的慘叫聲,還一度猶豫要不要上來看看,可考慮了一下,她還是決定上來看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他剛剛要強暴我……我受不了了!我要離開這裡,我不要嫁給那個人面獸心的男人!我不要再當一個犧牲者……」

方以彤馬上向阿珠哭訴莫思傑的獸行,哭得好不淒慘,彷彿受了多大的屈辱似的,她好佩服自己的演技。

沒錯!她就是要故意把事情鬧大,她好趁機離開白家去找凌威。

如此一來,大家只會把她跑掉的罪怪到莫思傑身上,而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也許,白漢農還會為此感到深深的自責,恨自己當初不該將女兒托付給這樣的男人。

這樣,不是很完美嗎?

唉!她真該感激莫思傑的,今天若不是他的出現,她還沒這樣的好機會可以離開白家呢!

「小姐,你不能走啊!老爺有交代過……」阿珠雖然很同情小姐的遭遇,可她有自己的職責在,真是左右為難啊!

「交代什麼?」方以彤問。

「交代……交代……」阿珠真不知該不該說。

「你說沒關係!」

「交代不能再讓小姐出去找……找……程少爺。」阿珠只得一五一十地招了。

「你告訴爸爸,我不會去找程修彥,我只是受不了要嫁給莫思傑這種男人,如果爸爸堅持要我嫁給他,我就永遠都不回來了!」

「這……」

阿珠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不要再阻止我了,我今天是非走不可了。你把這件事照實跟爸爸說,就說是我堅持要走的,你根本攔不住我!」

「也許,你好好地跟老爺說,我想他會瞭解你的苦處……」阿珠仍企圖留她。

「我現在不走,恐怕就沒機會了!」

方以彤哪捨得錯過這個她好不容易等到的好機會,她不理會阿珠的頻頻叫喚,頭也不回地衝下樓梯,往大門外奔跑,一直跑到警衛室。

「對不起!您可不可以馬上幫我叫一部計程車?」她向警衛請求。

「白小姐有急事要出去?」警衛一臉狐疑地問她。

「對!非常緊急的事。」她肯定地點點頭。

警衛雖覺得她怪怪的,但他仍好心地幫她叫了一部計程車,本以為她會等很久,沒想到不到三分鐘,計程車就來到山莊的門口。

她向警衛道謝後馬上坐上計程車。

「小姐,請問你要去哪裡?」和藹可親的中年計程車司機立即問她。  

她向計程車司機報上住處的地址。  

看著窗外一一閃過的景物,她心上竟有種茫然的感覺。  

真的要回凌威的身邊了?  

一想到自己終於又可以和凌威在一起,她覺得好突然又好興奮,但隨之而來的不安卻狠狠地衝擊她。  

她曾經試想過許多次,見到凌威她要怎麼向他表明身份?凌威和小喧會相信她是方以彤嗎?或者當她是個瘋子?

這種事說出去可能也沒幾個人會相信吧?她究竟要;用什麼方式向凌威證明她真的就是方以彤?

想著想著,她忽然感到十分沮喪,畢竟她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方以彤,她只是寄生在白芸喬體內的靈魂,就算凌威和小喧相信她所說的話,但他們能夠接受這樣的她嗎?

她試想:如果換作她,她能夠接受凌威的身體換成另一個人的嗎?

很奇怪,也很難以令人接受吧?

那麼,她現在又該怎麼辦?

她愈想心情愈沉重,剛剛的喜悅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只剩下深深的不安……

而更慘的是,目的地到了,可她發現自己身上根本就沒有半毛錢!

「對不起!我太匆忙了,竟然忘了帶錢包出來。」她十分歉疚地對計程車司機說。

「沒關係啦!有機會你再把錢給我就好。」

幸好這位和藹可親的計程車司機也是個善心人士。

「麻煩您留一張名片給我,我一定會把今天的車資親手交給您。」方以彤也不願意讓人家為她做白工。

計程車司機隨即拿了一張名片給她,還很幽默地對她說:「有需要叫車再找我,我的車是一流的,服務也是一流的。」

「一定、一定。」

這麼好的計程車司機,她以後若想搭計程車,當然會第一個想到他。

目送計程車司機離開,她回過頭,望向自己和凌威共同居住了六年多的大樓,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她的眼眶瞬間熱了起來……

「小姐,請問你要拜訪哪一戶?」大樓管理員一見到她走進來就親切地問她。

「譚先生,我是……」

面對這張過去每天都碰面的熟面孔,她差點就忘情地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你認識我?」這位長得像仙女般的女人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沒想到她竟然認得他,讓他這個已經快步人六十的老男人開心得合不攏嘴。

「喔!我曾經聽朋友提過,譚先生是這裡最資深、最親切的管理人員。」方以彤趕緊笑著解釋。  

她不敢想像她現在若坦承自己就是方以彤,是不是會被當成瘋子趕出去?  

或者當她是—— 

妖魔鬼怪?  

唉!就算是這樣,她也不能責怪人家,畢竟連她都有點懷疑,自己現在到底算是人還是鬼?  

「哪裡、哪裡。」管理員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頭,訕訕地笑著。  

其實,她也有些茫然,現在的時間才下午四點多,凌威一定還在公司忙,她也不能再以「屋主」的身份回到自己家了。

那麼,她接下來要怎麼辦?

「小姐,你的朋友住幾樓之幾?麻煩你先填個訪客資料,我幫你通知一聲。」譚先生見她突然怔在那兒,他不得不出聲詢問。

「其實我那朋友已經過世了,我今天是來拜訪她的先生……」方以彤幽幽地說。  

「你的朋友是?」譚先生一臉的問號。  

「十八樓之二的方以彤。」她很平靜地說。  

「你就是方小姐的朋友啊!」譚先生的眼神瞬間黯了下來。   

「她突然發生車禍過世,我到現在都還無法接受呀!」  

「我也沒辦法接受。」

若不是發生那個意外,她今天也不必站在自家大樓下,卻有家歸不得。

「總之都是命啦!」譚先生歎口氣說。

是命嗎?那麼她現在這種情況又該怎麼說呢?

「最可憐的還是他們那個可愛的女兒……」譚先生像遇到知己似的,突然有感而發。

「她才五歲大而已,就這樣突然失去母親了!凌先生一個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她,有時真的是分身乏術…」

唉!不要再說了好不好?她都快哭出來了!方以彤強忍住快要衝上眼眶的熱流,怕自己會忍不住流下淚來。

「你看看,」譚先生突然指著公佈欄說:「凌先生不得已,只好開始在這棟大樓徵求保姆。」

聞言,方以彤立即衝到公佈欄前看凌威親手寫的那張徵求保姆的啟事,讀著讀著,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怎捨得女兒讓陌生的人帶?聽說有些保姆還會虐待小孩!小暄是她最疼愛的心肝寶貝,她怎能冒這個險?

想著想著,她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其實,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她可以用當小暄保姆的理由重新回到他們父女倆身邊。

「我方便在這裡等凌先生回來嗎?」她悄悄地擦乾眼淚,回過頭問譚先生。

「可以啊。旁邊有雜誌和報紙,你儘管拿去看好了!」

美麗的女人坐在一旁也挺賞心悅目的,有什麼不好呢?

方以彤就這樣懷著忐忑的心情,坐在Lobby的沙發上,一邊看雜誌一邊等待凌威和小暄回來。

捨不得離開你 第五章
這天,凌威好不容易能夠親自到幼稚園接小喧下課。小暄一見到爸爸,便很開心地衝過來,凌威一把抱住她小小的身子,高高的舉起。

「最美麗的小公主,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啊?麥當勞、肯德基?還是張媽媽做的大水餃?」

又是這些東西?小暄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說:「我只想吃媽咪的炒飯。」

凌威僵了一下,他最怕的就是小喧突然提到媽媽,他總得花費一番功夫才能再轉移她的注意力。

「爹地炒給你吃好不好?」他絕不是那種堅持「君子遠庖廚」的古板男人,簡單的炒飯還難不倒他。

「可是媽咪炒得比較好吃嘛!」小喧可沒那麼好哄。

「你這樣說爹地會很傷心喔!」

「我是說真的嘛!」她真的好想媽咪唷!可是為什麼媽咪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呢?她小小的腦袋瓜實在無法瞭解大人們複雜的世界!

「好啦!你就先委屈一點吃爹地炒的飯好不好?」其實,凌威也捨不得老是帶女兒去吃那些垃圾食物。

「好吧!」小暄很「委屈」地點點頭。

接著凌威就帶著女兒到生鮮超市購買一些炒飯用的材料,兩人高高興興地準備回家做炒飯。  

他將車子開進地下室停妥,之後,又習慣性地到一樓的管理室看看有沒有什麼信件。   

沒想到今天管理員譚先生一見到他就很興奮地對他說:「今天有一位美女從下午四點多就來這裡等你,十分鐘前才剛走而已。」  

「她有留話嗎?」凌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她說晚一點會再來,倒是沒留什麼話。」

「喔,謝謝你。」凌威也並不怎麼期待。  

「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姐,我從沒見過的,不過,她說是凌太太以前的朋友。」譚先生倒是很熱心地說。 

「以彤的朋友?」凌威終於有一點興致。

「對啊!氣質好得不得了呢!」

「她若再來,再麻煩您通知我。」

他對女人的外表並不感興趣,唯一期待的只是因為「她」是方以彤的朋友。現在也只有和方以彤有關的事物才會引起他的興趣和注意。回到十八樓的住處後,凌威先讓女兒在客廳看卡通節目,自己則在廚房裡洗手做羹湯……喔,不,是洗手做女兒愛吃的炒飯!

其實,自從妻子過世之後,他就很害怕進入廚房。每當他想起方以彤出事的那一夜,他為她煮的那碗無法讓她親自品嚐的面,他就無法控制自己傷心的情緒。

從不敢去計算她離去的日子究竟已經過了多久,只見流理台上已經蒙上一層薄薄的灰,他花了一番工夫才將整個廚房重新擦拭過。

然後,他先將米洗好放進電鍋後,再將剛剛在超市買的蝦仁、肉絲、香菇、青菜等等配料清洗過,切好。

就在一切都準備就緒後,對講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將濕淋淋的手在圍裙上抹乾,才衝出去接對講機。

「凌先生,剛剛那位小姐已經回來了,你是不是要讓她直接上去?」

「麻煩您請她上來吧。」

掛上對講機之後,他突然有些擔心起來,怕方以彤這位「朋友」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透露了方以彤已經過世的消息讓小暄聽到。

因此,凌威特地到外頭的電梯口等她上來。

當凌威一見到由電梯內走出的「鬼」,竟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她的外表確實如同管理員所說的美麗,而且散發著一股高貴、嫻雅、不凡底氣質。但凌威很清楚那不是讓他驚悸的真正原因。

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她乍見他時的眼神和表情。

在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間,她那雙明亮的眼裡充滿著複雜又驚喜的光芒,連他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明明他們兩人從未見過面,為什麼彼此之間會有這樣強烈的感應?

方以彤沒料到她一出電梯就看見凌威站在那兒,來不及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最直接的反應就是驚喜,還有滿腔抑制不住的濃濃思念。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讓凌威覺得很莫名其妙,因此,她很快地斂起一臉的驚愕,強壓抑住滿心的思念之情,淡笑道:「請問您就是凌先生嗎?」

「我是。」凌威還是一臉的茫然。  

「我是以彤初中時代的好朋友,我姓白,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芸喬。」她用剛剛已經反覆練習過的方式向他自我介紹。

「白芸喬小姐?」凌威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對他而言,這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他從沒聽以彤提過。

「因為我初中畢業之後就跟父母親移民到美國去了,所以你可能不知道以彤有我這麼一個朋友。但是,我和以彤初中時是十分要好的同學,我到美國之後還是偶爾會和她聯絡,關於你們結婚的事我都知道……」方以彤盡量編織一個沒有任何破綻的故事。

她知道要凌威和小暄一下子就接受她就是方以彤可能很難,所以她必須慢慢地融人他們目前的生活當中,再找機會讓他們相信她就是方以彤的事實。

「對不起!以彤從沒向我提過你……」凌威有些不知所措。

「沒關係。」凌威明顯瘦了很多,讓她感到十分的心疼,她必須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投向他懷裡的衝動。「我這次回來,突然得知以彤已經車禍過世的消息,我很難過,所以……才決定來看看你們。」

每次只要有人提及方以彤車禍的事,凌威就會有種心如刀割的感覺,可他又無法拒絕人家的好意,因此,也只能一次次地將傷痛往自己的內心深處藏。

「我來這裡等你,就是想要告訴你,無論如何,不要讓我的女兒小暄得知她媽媽已經過世的消息,我怕她會無法接受。」凌威向她解釋自己之所以等在電梯口的原因。

「這……」方以彤聽了心好痛。從車禍發生至今已經過了將近三個月,她不知道凌威是如何安撫小暄的。

更不知道,那個每天都吵著要聽她說完一個故事才肯睡覺的小女兒,又是如何度過這段沒有媽媽的日子?

「我保證不會提的。」她堅定地說。

「麻煩你了!」得到她的保證,凌威這才放下心帶她進入自己的家。終於又回到這個溫馨的家了!瞬間她感到心頭湧上一股熱流。

她習慣性地脫掉鞋子放進一旁的鞋櫃裡,又很自然地拿出她以前所穿的那雙地板鞋穿上。

一旁的凌威見狀,心中詫異,為什麼她的動作會讓他感到這麼熟悉?雖然不太能接受她穿方以彤的鞋子,可他也來不及阻止。

「小喧!」方以彤立刻衝到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她的女兒身旁,沒什麼顧忌地將她緊緊地抱住,心疼地撫著她的頭髮。

「阿姨?」小暄顯然是被她的「熱情」給嚇到了,她一臉無助地看向一旁呆若木雞的爹地。

「小暄,白阿姨是媽媽的好朋友。」凌威馬上回過神來,向女兒解釋道。

「小暄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女生呢!」方以彤意識到自己過度的「熱情」似乎已經嚇壞女兒了,她終於放開小暄,微笑地對她說。

「阿姨是媽咪的朋友啊?」小暄一臉困惑地看著眼前這個比媽咪還要漂亮的阿姨。

「對啊!」方以彤用手指將女兒散亂的頭髮順了順,溫柔地問她:「小暄吃過晚餐了嗎?」

「還沒!」小喧搖搖頭說:「爹地要炒飯給我吃!」

「小暄一定很餓了對不對?」方以彤心更疼了。

「嗯!」小喧用力點點頭。

「阿姨幫爹地炒飯給你吃好不好?」她知道小喧最愛吃她炒的飯,凌威雖然也會一點廚藝,但火候還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呢!

「白小姐吃過晚餐了嗎?」凌威客氣地問。

「還沒。」方以彤老實說。但她還真不習慣凌威客氣地叫她「白小姐」。

「那就順便留下來一起吃個炒飯好不好?」凌威又客氣地問。

「好啊!」

「那你先坐一下,我材料都準備好了,只要下鍋炒一下,很快就好了。」他怎好意思真的讓客人親自下廚。

「不了!你坐,我去炒。」方以彤站起身,很自然地將凌威推到沙發上坐下,自己走到廚房去。

凌威和小暄兩人莫之其妙地面面相覷,其實,他們心中都有一種感覺,這個女人的舉動有那麼一點似曾相識。

凌鹹坐了一下,才有些不放心地走到廚房,他站在一旁看著「白芸喬」將他剛剛準備好的材料利落地放下鍋快炒過,然後再將電鍋裡已經煮好的白飯放下去和一和,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一盤香噴噴的炒飯就做好了。

當她將炒好的飯端了起來後才發現倚在門邊的凌威,他那雙澄澈的眼此時竟有如夜空裡的星子般,閃著高深莫測的光芒。

凌威很少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突然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不明白用這種眼神看著她的凌威,現在心裡正在想些什麼。

「不是叫你在客廳坐嗎?你是不放心我的手藝,特地過來監督嗎?」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我怕你不知道調味料放在哪兒。」看來他是多慮了,這女人對他家廚房恐怕比他還要熟悉呢!

這正是他感到無法理解的原因。為什麼一個初進他家廚房的女人,卻可以正確無誤的找出任何東西放置的地方,而且好像每天都在碰觸一樣的自然。

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女人對廚房總是特別敏感的。」方以彤知道聰明的凌威已經開始懷疑她了,可她也很清楚,凌威再怎麼聰明,他也一定不會想到她會借由另一個女人的身體還魂回到他身邊。

「是這樣嗎?」他抓住下巴,若有所思地說。

「快來吃飯吧!小喧可能已經餓壞了。」方以彤不希望他再用那種質疑的眼光看她。

接著她很快地將炒飯放上餐桌,分別幫凌威和小暄盛到小婉上,凌威沒有忽略,她拿給小喧的那個碗和那支小湯匙正是小喧專用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巧合嗎?還是……

凌威看著她的眼神更加充滿質疑了。

「你還在看什麼?快吃啊!」方以彤見凌威怔怔地看著她,她有些心慌意亂地說。

三個人就這樣端起碗,各懷心思地吃起了炒飯。

怎知,凌威吃了第一口飯之後,他突然停下來了。 

同時,一旁天真的小暄開心的叫著:「阿姨炒的飯和媽咪一樣好吃耶!」 

因為小喧無心的一句話,方以彤察覺凌威也停下來看著她,她只得若無其事地道:「其實,以彤會炒飯還是我教她的,初中時我們一起上家政課……」  

方以彤又編了這樣一個故事情節來欺騙他們,可凌威心上的疑惑還是無法解開,畢竟方以彤是他這一生中最心愛的女人,他對她的熟悉也非一天兩天,再加上夫妻五年多以來的默契,他會對「白芸喬」有所懷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方以彤並沒意識到,一個人就算換了一個模樣,也很難換掉長久以來所養成的個性與習性,她很容易在舉手投足之間,洩漏了自己的本性。  

吃過晚飯,凌威讓小暄一個人在玩具間玩,他和「白芸喬」兩人開始在客廳進行一場長談……  

「其實,我這次來也不是單純只是想來看看你們……」方以彤早就已經想好一套理由,好讓凌威允許她繼續留在這裡。「我家裡發生一點事,暫時沒辦法回去,所以,我希望能來你這裡借住一段時間,因為我在台灣沒什麼親人……」

「你這樣的要求,確實讓我覺得很困擾。」他並不想要任何人來打擾他目前的生活。

「我知道這樣要求會讓你感到為難,可是我沒辦法……」她現在身無分文,更不可能再回到白家,除了這個家,她還能去哪裡?

「我可以安排你住到一個朋友那兒,他目前被公司調到大陸工作,反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也許……」

「不!」她沒等凌威說完就搖搖頭說:「我不敢一個人住,拜託你讓我住下來,我可以幫你做很多事……」

「我真的沒辦法答應你!」凌威有時還是挺固執的。

「我知道你很忙,我可以幫你帶小喧,幫你洗衣服,幫你整理家務……」這些都是她平常的工作,她做起來得心應手。

「你沒必要做這些的。」凌威一看就知道這個「白芸喬」是個千金小姐,他怎可能把她當「女傭」來使喚?

「我是心甘情願的……對不起!」方以彤不知不覺中激動地握住他的手,在見到他錯愕的表情之後,又匆促地放開他。「我只希望你能讓我留下來!你不是也剛好缺一個保姆嗎?我可以暫時接下這個工作,我會很疼愛小喧的。」

凌威的表情十分尷尬又很為難,他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答應她的要求,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一個女人住進他的家。

「我是你目前最佳的保姆人選,我會把這裡當成是我自己的家,把小喧當成是自己的孩子。」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說服凌威。

「我……」凌威開始猶豫了。

「就這樣決定好不好?你讓我住進來,我幫你照顧這個家還有小喧,你不用再擔心孩子沒人帶,更不用擔心下班回來沒飯吃,我的手藝絕對不會輸給以彤的。」

她這一席話終於深深地打動凌威。就算他不替自己想,至少也要替小喧想,失去媽媽的小喧雖還不知情,但這段時間以來也苦了她了,他可以感受到小暄已經厭倦外面的食物,十分懷念媽瞇親手做的料理。

雖然這個「白芸喬」的來歷和身份都讓他感到懷疑,但她畢竟還是征服了小喧的胃,為了小暄著想,他確實有必要考慮她的提議。

「你真的確定你要留下來?」他擔心這只是她一時興起所做的決定。  

「我非常確定,而且,在短時間內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這世上除了她之外,還會有誰真正瞭解他們父女的需求?

凌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說:「好吧,我接受你的提議。」

「這真是太好了廠她終於可以「回家」住了! 

方以彤開心得好想緊緊地抱著他,像過去一樣依偎在他的懷裡,傾聽他的心跳聲,享受他溫柔的撫觸……

但這一刻,凌威就在她眼前,她卻覺得他變得好遙遠,他看她的眼光也不再熾熱,彷彿,他已經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非常不能適應這樣的改變啊!

她不敢想像,若是凌威知道她就是他的妻子方以彤時,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方以彤就這樣在「凌家」住下來了!

可當她坦白向凌威說出自己身無分文,可否借穿方以彤的衣服時,凌威竟然想都沒想就斷然地拒絕,他隨即拿了一張提款卡給她。

「你自己去買適合你穿的衣服!」他的語氣變得十分冷漠。

她原本認為白芸喬的身材和她差不多,她應該不需要再另外添購衣服,沒想到凌威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讓她有點哭笑不得。

第二天早上,她堅持送小喧去幼稚園。

到了幼稚園,她以保姆的身份和小喧的老師在教室外面談了一下,她很想知道小暄這段期間的學習狀況。

沒想到,談著談著,小喧的老師竟然對她說:「我發現小喧最近愈來愈不快樂,她常常問我:『為什麼媽咪要到很遠的地方賺錢?,我告訴她:『因為媽瞇要賺更多的錢讓小喧讀書啊!』誰知道她竟嘟著小嘴,很委屈地對我說:『老師,我可不可以不要唸書,我只要媽咪每天都能陪著我……』唉!」老師說到這裡就深深地歎了十口氣。「凌先生堅持不讓小暄知道她媽媽過世的消息,但是,我覺得繼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方以彤聽得好心酸,她多想立刻告訴女兒:媽咪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但是,以她現在的情況,她認為自己還是不說的好!

離開幼稚園之後,她帶著凌威給她的那張金融卡到提款機領了一些錢,然後去百貨公司替自己買幾套衣服。其實,她實在捨不得花這些錢,可既然凌威這麼執意,她也只好順他的意了。

買好衣服之後,她又到生鮮超市買———些菜和一些日常用晶,然後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去。

回到家,已經中午了,她簡單地煮了一碗麵,吃過之後,開始整理房子。

她看得出凌威雖然很忙,可他還是有撥出一點時間整理家務,基本上屋子裡還算是乾淨的。

而且,最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屬於她的所有東西幾乎都還放在原來的地方,凌威並沒有因為她的死去而將她的物品另外放置,包括他們兩人的結婚照都還掛在床頭,不曾改變過。

看著自己那張甜蜜幸福的笑臉,她突然十分地感傷,不知凌威每天看著這張結婚照,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接著她打開衣櫃,看著自己以前所穿的那些衣服,想到凌威寧可給她錢再買新的衣服,也不願「她」去碰她的衣服,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意。

她可以想像自己突然死去,對凌威造成多大的衝擊。留著她的衣物,是他緬懷她的一種方式,還是他根本就不能接受她已死去的事實?

「你在做什麼?」凌威的聲音突然在耳旁響起。

她驚訝地回過頭,正好對上凌威那對充滿忿怒的眼。

她嚇得趕緊將衣櫃關上,慌張地對他說:「我想幫你整理房子,所以……」

「以後不准你碰我房間裡的任何東西!」他幾乎是用吼的。

她從沒見過這麼生氣的凌威,看來她的舉動真的把他給激怒了。

「對不起!」他就這麼無法忍受別的女人碰「他妻子」的東西嗎?方以彤被罵得心中五味雜陳,酸甜苦辣,也不知是哪種成份居多。

「我是請你來照顧小喧的,你沒必要做這些工作。」凌威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反應已經嚇到她了,他的聲音立即和緩下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這些事我還做得來……」

「就算你真的很閒,也請你不要隨便進入我的房間。」關於這點,凌威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對不起!」為了不再激怒他,她馬上識趣地離開「他的房間」。

「我怕你沒吃東西,所以幫你買了一個便當回來。」凌威指了指餐桌上的便當。

「謝謝你!」這就是她的凌威,細心、溫柔、體貼,可他的這些特點若用在別的女人身上,她就有點不是滋味了。

「以後中午我會自己弄東西吃,你不必為了我還專程跑這一趟。」凌威的工作量已經夠多了,她怎忍心再增加他的困擾?

「這樣就好。」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明明知道她應該會自己打理中餐,他還是不放心地想要回來看一看。

照理說,他是不會再為任何一個女人動心的,可他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也分不清在他內心澎湃的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為什麼他會為了她感到坐立不安?

「晚上我會準備晚餐,你會回來吃吧?」她順便問。 

「喔。」凌威愣了一下,才說:「今天晚上公司應該沒什麼特別的事,我會早點回來。」  

怎麼好像有點像夫妻之間的對話?  

話才說完,凌威就有種深深的罪惡感,他覺得自己不該因為一時的心軟讓這個女人介入他們的生活。  

現在,她的存在已經開始破壞他好不容易才平復的情緒,他不知道這樣繼續下去,會演變成什麼樣的結果?

凌威走後,方以彤感到有股深深的無力感向她襲來。她覺得現在的自己,既不是方以彤也不是白芸喬,她只是一個擁有白芸喬外表的寂寞靈魂。  

明知道凌威還是深愛著自己,可她卻不敢向他承認自己就是他的妻子;看著他落寞的身影,她也沒有能力給他一點溫暖。

這樣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這個晚上,方以彤特地做了凌威最愛吃的咖哩牛肉和小喧愛喝的玉米濃湯,他們「一家三口」一起享受一頓很溫馨的晚餐。

吃飽後,凌威照常坐在沙發上看他的雜誌,小喧則是看她的東森幼幼台。方以彤切了一盤水果,坐到小暄身旁陪她一起看電視。

氣氛和諧得就像一個甜蜜幸福的家庭。  

「白阿姨,我不喜歡吃蘋果。」小喧在一旁抱怨著。

「蘋果是一種很有營養的水果,吃了之後身體才會健康,感冒的細菌才不會靠近你喔!」她很自然地勸說。

「阿姨說話好像媽咪喔!」小喧無心地說。

一旁正在看雜誌的凌威突然抬起頭看方以彤一眼,那怪異的眼神讓方以彤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許多。

「以前認識我們的人都這麼說,我和以彤有一種沒人可以理解的默契,譬如說,我們會說同樣的話,喜歡同樣的顏色和同樣款式的衣服。我們都開玩笑說,也許我們上輩於是親姐妹。」方以彤不著痕跡地解釋給凌威聽。

凌威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又低下頭繼續看他的雜誌。

「白阿姨,你是不是仙女?為什麼會這麼漂亮?」小暄的注意力已經從電視上轉移到這位新來的「保姆」身上。

方以彤愣了一下才笑著問:「小喧喜不喜歡白阿姨?」

「喜歡啊!白阿姨和媽咪一樣都很疼我。」雖然她們相處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但小喧可以感受到這位「白阿姨」對她的疼愛並不在母親之下。

「因為白阿姨也很喜歡小喧啊!」小孩子的感覺很直接,她知道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很快就可以彌補小喧失去「媽咪」的缺憾了。

「那白阿姨會一直住在我們家嗎?」小喧滿懷期待地問。

「也許吧。」她偷偷地看了凌威一眼。

怎知凌威也剛好抬起頭看她,四目交接的剎那,兩人都有突然被電到的感覺,頃刻間,他們又倉卒地收回視線。

「那麼媽咪回來以後,白阿姨也要繼續住在我們家喔!」在小喧心中,只要是她喜歡的人能夠在自己身邊,就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

「這……」一時之間,她倒是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了。  

她知道無論如何,過去的方以彤都不可能再回來了,現在的她,就算有著方以彤的靈魂,她也不再是過去的方以彤了。 

「我會跟媽咪說,我很喜歡白阿姨,我希望阿姨留在這裡陪我。」小喧認為這不是多麼困難的事,因為媽媽對於她喜歡的東西,總是會想辦法給她的。  

「這……要看爹地的意思了!」方以彤求助地看了凌威一眼。

「小喧,白阿姨有自己的家,她早晚還是要回去的。」凌威終於開口。

「可是……」小喧不太能夠接受這樣的答案。

「不管以後怎麼樣,阿姨還是會常常來看你的。」方以彤當然不會忘記自己的另一個身份,儘管她藉故逃了出來,可她早晚還是要回去面對另一個自己。  

對於白芸喬的身份,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想到一個完美的解決之道。

她現在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了!

「白阿姨不可以騙我喔!」小喧終於勉強接受了。

「阿姨是不會騙人的。」方以彤心疼地揉揉她的頭。

有了「白阿姨」的保證,小喧終於心滿意足地靠在她身上,繼續看她的電視節目。

凌威抬頭看著眼前這一幕相依相偎的溫馨畫面,他的心突然原緊地揪了一下。

自從方以彤過世之後,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父代母職,將小喧照顧得好好的。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小暄需要的是溫柔的母愛,那是他永遠都無法取代的。

他不禁要懷疑:關於以彤的死,他究竟還可以對小喧隱瞞多久?

臨睡前,小喧又對方以彤提出一個要求:「白阿姨,你可不可以講故事給我聽?」

「好啊。」方以彤溫柔地允諾:「小喧今天想聽什麼故事?」

「小紅帽。」小喧一雙圓圓的眼充滿著期待。

「那白阿姨就說小紅帽的故事……」這個故事她說了又說,也許連小喧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可她總是百聽不厭。

也許小喧要的,只是能聽著「媽媽」的聲音人眠的那種安全感吧?

因為小暄的要求,方以彤才被默許進入「他們的房間」,坐在床頭對她說著小紅帽的故事,直到小喧睡著了,她將她身上的被子蓋好,悄悄地退了出來。

一直在門口看著她的凌威,再次對於她說故事的方式感到詫異,若不是聲音和外表都不同,他真要以為是方以彤死而復生了。

「你也早點睡吧。」方以彤走過他的身旁,輕聲地對他說。

「嗯。」凌威點點頭。  

近距離看著她,他不得不承認,雖然他的以彤已經算是個美人了,但是白芸喬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

他不懂這樣一個女人,為何會甘心留在他家當保姆?難道真像她所說的,她家裡發生一點事,所以她暫時無法回去?

他直覺的認為,事情應該不是這麼簡單。

方以彤回到目前暫居的客房裡,對於自己暫時沒辦法和丈夫、女兒同睡,她心上雖有著深深的落寞,可對一個本該消失在這世上的她而言,目前的一切已算是美好,她應該要感到滿足了!

這天晚上,她躺在客房的床上,望著窗外明亮的月光,卻久久都無法人眠!

而隔著一道牆的另一個寂寞的男人,一樣是輾轉難眠,他心裡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他的心會因為一個陌生的女人而悸動呢?

他認為自己除了方以彤之外,不應該再愛上任何一個女人,不管白芸喬有著多令男人嚮往的外表,他都不該為她心動的。

可他內心那種莫名的衝擊又是為了什麼?

捨不得離開你 第六章
星期天,小喧嚷著要爹地和白阿姨帶她到遊樂園玩。

凌威無法拒絕女兒期待的神情,他徵詢過白芸喬的意見之後, 「一家三口」便歡歡喜喜地往遊樂園出發。

他們在遊樂園裡玩遍了每項小喧可以玩的遊樂設施,最後坐在一家冷飲部休息。小喧愉快地舔著她最愛吃的冰淇淋,但天氣實在太熱,冰淇淋溶化的速度很快,方以彤只好在一旁不停地幫她擦拭著滴到小手上的黏稠液體。

「白阿姨幫我吃。」小喧有點受不了一直在「流汗」的冰淇淋,她將手上那一支已經黏答答的冰淇淋拿給「白阿姨」。

「你不吃了嗎?」方以彤笑著問。

「不要了!」小喧搖搖頭。

「那阿姨幫你吃了喔!」

「讓我來吧!」

凌威立即阻止即將把冰淇淋送到嘴邊的白芸喬,他順手接了過來,咬了一口。

「這……」方以彤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會意過來。凌威是不想讓她吃那支看起來已經有點「噁心」的冰淇淋吧?

其實,吃自己孩子吃剩的東西,不管多噁心,做父母的通常都不會嫌惡,她剛剛只是如同往常般順其自然地接過來,沒想到凌威倒是介意了。

「爹地,我還想要再騎馬馬。」小喧難得來到遊樂園,她對這裡的所有遊樂設施都很感興趣,同樣的東西玩好幾次都不會感到厭倦。

「阿姨帶你去。」方以彤知道凌威對那些「小兒科」的東西實在不怎麼感興趣。

接著,她們「母女」兩人就手牽著手,開開心心地又坐了好幾回的旋轉木馬,小喧才心滿意足地回到父親身旁。

「爹地,我們坐五次喔!」小喧膩在方以彤身旁,用胖胖的小手比了個五,一臉得意的模樣。

凌威見小喧和白芸喬相處得和樂融融,而白芸喬對小喧的一切習性和喜惡似乎都瞭若指掌,他又不禁納悶起來。

這個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她可以在短短的時間內,「滲透」進他的家,「滲透」進小暄的心,也讓他不自覺地被她深深地吸引住。

他怎麼想都想不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離開遊樂園,他們又到市區去吃一頓自助式的蒙古烤肉。

「阿姨剝蝦子給小喧吃,小喧最喜歡吃蝦子對不對?」方以彤盛了滿滿的一盤蝦子,動作十分利落地除去蝦殼,然後放到小喧面前的碟子裡。

凌威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接著他不動聲色地離開坐位,不久之後,他端回一盤九層塔炒雞肉到白芸喬面前,若無其事地對她說:

「你最喜歡吃的九層塔炒雞肉。」

「謝謝!」方以彤微笑地向他道謝。

三秒鐘之後,她又一臉錯愕地抬起頭看他,然後吶吶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九層塔炒雞肉?」

她記得以前只要和凌威一起來吃蒙古烤肉,她都喜歡這樣搭配,凌威覺得味道不怎麼樣,可她就是覺得好吃。

「因為以彤喜歡這樣吃。」他很率直地回答。

「所以,你也認為我喜歡這樣吃?」她從凌威的眼裡又看見一抹高深莫測的光芒。

「不是嗎?」他淡淡地反問。

方以彤沒回答,她只是暗暗地猜測:凌威是不是已經發現什麼了?他是不是開始懷疑她的來歷了?

這是她希望發生的,卻又是她害怕發生的。因為,她實在無法預知凌威是不是能夠接受這樣的她。

如果,凌威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那麼她該怎麼辦?

這件事,她若永遠都不要說破會不會比較好?

她內心掙扎了又掙扎,最後還是決定順其自然,畢竟她現在是白芸喬的身份,以後事情究竟會演變到什麼地步,她都還不知道呢!

「阿姨,我要喝可樂。」小喧突然說。

「好,阿姨去幫你倒一杯可樂。」在凌威的注視下,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對於白芸喬的反應,凌威全都看在眼裡,他愈來愈覺得這個女人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她和方以彤之間似乎有很深的聯繫似的,只是他怎麼都想不通她們兩人會是什麼樣的關係,為什麼方以彤從沒向他提過這麼一個「要好」的朋友?

他怎麼都沒想到,白芸喬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生活當中,竟讓他變成一個神經質的男人,對於她謎樣般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可以忍受多久?

一個歡樂的假日就這樣結束了。

當他們三人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方以彤照例先幫小喧洗澡,然後再換她洗,最後才輪到凌威。

凌威在洗澡時,她開始講「七隻小羊」的故事,哄小喧入睡。

然而,這一天她實在玩得太累了,不知不覺當中,她竟躺在小喧身旁睡著了。

凌威洗完澡出來,看見的就是小喧依偎著白芸喬,兩人睡得十分香甜的畫面。

他實在不忍心吵醒熟睡中的白芸喬,只好走到床邊,將被子輕輕地蓋在她身上,然後,他一個人到客房去睡。

怎知躺下後,他腦海中不斷出現方以彤和白芸喬的身影。

可對於心中許多無法解釋的疑慮,就算他想破了頭,還是理不出一點頭緒。這個晚上,他失眠了!

之後的幾個晚上,凌威都故意忙到很晚才回家。

當他回到家時,小喧早已經睡著了,方以彤會為他等門,體貼地幫他做一份宵夜之後才回客房去睡。

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愈來愈怪,凌威很少再和她交談,頂多問她小喧好不好,然後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方以彤可以感覺到凌威對她的疏遠,她也知道自己莫名地出現,已經造成他內心很大的衝擊,只是,目前她除了用這樣的方式來照顧他們父女之外,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

直到有一個晚上,凌威因為公司聚餐,喝得醉醺醺回來。為了怕吵醒小暄,她將他安置在客房裡。

誰知他躺下去沒多久後,竟開始吐了起來。

方以彤一邊處理他的嘔吐物,一邊將他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用濕熱的毛巾幫他擦身體,然後再替他換上舒服的睡衣。

可凌威似乎睡得不怎麼安穩,他一直翻來覆去,嘴裡還不時發出囈語:

「你們不要噦嗦……讓我喝吧!我現在沒有老婆,沒人會管我有沒有喝醉……以彤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別再安慰我了,我知道她已經死了……」

接著,凌威就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失控過。沒想到她的死,對他造成的傷害直到現在還是這麼深刻,他幾乎是在哀號了!  

方以彤心疼得不知該怎麼辦是好。  

「威,你別哭了,我在這裡,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你並沒有真正失去我。」她躺在他身旁緊緊地抱著他,淚流滿面。  

就在這時,凌威突然張開眼,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以彤,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是我,我就在你身邊,你不要再傷心了好不好?」她溫柔地勸著,像在哄小孩一般。  

「你真的是以彤?」他的手輕輕地覆上她的臉頰,有些興奮,又有些不確定地看著她。  

「我是以彤,千真萬確。」她緊緊抓住他的手,好懷念這種熟悉的感覺,好懷念他溫暖的胸膛。  

她激動地吻住她思念已久的唇。  

「威,你說我該怎麼辦?」她在他唇邊喃喃地問。  

凌威在半夢半醒之間,似乎也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夢境,只是順著感官的需求,他更加熾烈地回吻她。 

這是一個很深很深的吻……  

或許是因為凌威真的太累了,沒多久後,他就沉沉地睡去。  

方以彤躺在他身旁,靜靜地看著他,這是她用全部的生命深愛的男人呵!  

接著,她伸出手,幾乎是貪婪地撫著他的臉。她已經受夠了這種只能看著他、卻無法碰觸他的日子。  

心,已經徹底地碎過一次,她好怕再失去他!

這次,無論如何,她都不要再離開他了,就算大使來要回她的靈魂,她也要緊抓住不放。

就這樣擁著他躺在床上過了許久,她怕凌威突然醒過來看見她躺在他身旁,造成彼此之間的尷尬,只好戀戀不捨地站起身,悄悄地離開客房,到隔壁主臥室和小喧一起睡。

回想起剛剛那個偷來的吻,她竟有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好像又回到她和凌威初吻時的甜蜜滋味!

隔天,凌威一直睡到八點多都還沒醒來。

方以彤不忍心吵醒他,所以,她先把小喧送到學校,再到菜市場買了一些菜。回到家時,已經九點多了,凌威仍在睡。

也許他真的醉得太嚴重了。她心想。

當她將所有的食物整理好,放進冰箱之後,客廳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怕電話聲響會吵到凌威,她很快地衝過去接起電話:「喂!」她的聲音很輕。

「我找凌威,請問你是?」電話裡傳來帶點疑惑的女人聲音。

「我是凌家的女傭,請問您哪裡找?」方以彤隨便說了一個身份。

「喔!」女人的聲音似乎不再那麼緊繃,她愉快地說:「我是凌威的秘書張若憶,因為他今天沒來上班,所以打個電話過來問看看。」

原來是她!方以彤曾經在凌威公司聚餐時見過她幾次。那個總是對她帶點敵意,卻又對凌威有著少女式祟拜的秘書張若憶。  

「他醉了!」方以彤簡潔地回答。  

「他也真是的,叫他不要喝那麼多,他偏不聽,現在可好了,今天早上的業務會議,大家都在等他來開呢!」她的口氣竟有點曖昧的味道,好像她和凌威多要好似的。  

「他現在還在睡,恐怕沒辦法趕過去公司開會,可不可以麻煩你幫他處理一下?」方以彤雖不喜歡張若憶曖昧的口氣,可她還是得開口拜託她。  

「沒關係,我再通知大家,這個會議改明天再開也可以。」  

「謝謝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張若憶甜甜地說著,停頓了一會兒,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對了,小喧應該有去上課吧?」  

她這位秘書還真盡責,連上司的孩子有沒有去上課都要關心?  

「我已經送她去上課了。」方以彤覺得很不是滋味。

以前她對凌威有著滿滿的信心,相信他絕不會背著,她和別的女人怎麼樣,可現在情形不一樣了,她早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了,憑什麼跟活人來爭?  

就算現在凌威知道她就是方以彤,在法律上他們也稱不上是一對夫妻了,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白芸喬,如果她要繼續和凌威當夫妻,他們就得再經過一道結婚叫手續才可以。  

想到此,她不免多了一些憂患意識。

「你來做多久了,副總怎麼都沒告訴我?」張若憶突然問。

「來了一段時間了,也許你的上司忘了向你報告。」方以彤譏諷地回答。

「你……」對方的反應讓她有些錯愕,頓了一下後,張若億也帶點挑釁地說:「麻煩你轉告副總,我中午會替他帶點吃的東西過去。」

「不勞你費心,我會煮東西給他吃。」方以彤也不甘示弱。

「你……不過是個傭人而已!有什麼好狂的。」張若憶被她激怒了,她忿忿地掛上電話,方以彤也不怎麼愉快地放下聽筒。

才回過頭,她就看見凌威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你醒了!」在他的注視之下,她竟感到一陣沒來由的驚慌。

「誰打來的電話?」他淡淡地問。

「你的私人秘書,她說你錯過今天早上的一場會議,但是,她會替你通知所有的人,會議改成明天早上開。」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很平常。

「嗯。」他點點頭,視線依舊沒離開她的身上。

「我先幫你弄點吃的。」方以彤讓他看得很不自在,她故意找借口想要逃離他的視線。

「是你幫我換衣服的?」他突然對著她的背影問。

「你吐了一身,所以……」想到昨夜的那個吻,她竟感到心虛。

「然後呢?」他再問。

「然後你就睡了。」

「就只是這樣嗎?」

他隱約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夢見方以彤回來找他,她還吻了他,那種感覺是那麼真實,好像真的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不是這樣,不然還怎麼樣?」她有點生氣地回過頭說。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凌威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他只是更加的懷疑,這女人究竟是來做什麼的?就算她和方以彤是好朋友,她也沒必要委屈自己在這裡幫他做這些「傭人」的工作!

更何況是……幫他換衣服?

一想到昨晚已經讓她看光光了,他就感到一股沒來由的臊意。

「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這一切,但是,我覺得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我會幫你找個安全的住所,請你搬出去住吧!」不管怎麼樣,他都覺得自己必須和她保持距離。

「不要!你不要趕我走,請你冷靜地想一想,如果我離開了,小喧該怎麼辦?」她沒想到凌威會狠心地趕她。

小喧果然是他的致命傷,凌威可以不為自己想,但他必須考慮到小喧的感覺。現在,小喧好不容易才淡化對母親的思念,將對母親時憾情寄托在「白阿姨」的身上,她若突然離開,小暄一定沒辦法承受的。

想到這裡,他剛剛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竟是輕易地動搖了……

「我不懂,你明明可以過更好的生活,為什麼非得留在這裡不可?」他不認為她是那種不敢一個人住的女人。

他看得出她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比誰都還堅強的心,就像他的以彤……

唉!只要一想起他死去的愛妻,他的心依舊是那麼地疼痛啊!

「我說過,我在台灣沒什麼親友……」她說的全都是實情。

自從她成為孤兒之後,她就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一直到她認識凌威,他給了她全部的愛,也給了她一個溫馨的家,凌威幾乎可以說是她的一切。

「我和你也算不上是朋友。」

「我把以彤當成是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你不要懷疑我的用心。」她感覺得出來凌威已經開始抗拒她的存在。

只是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好朋友,她就可以心甘情願在這裡照顧他們父女倆?他發現自己愈來愈不懂這個叫「白芸喬」的女人。

「最重要的,我還得感謝你收留我,讓我不必過著孤單的生活。」她知道凌威心軟,她只要能夠博取他的同情心,他就會不忍心再趕她走。

凌威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答應讓她留下來,到底是對?是錯?

「有什麼話,等你吃過早餐再說好不好?」怕凌威還有其它的意見,她趕緊逃離他的視線。

凌威有些懊惱地坐到沙發上,撫著因宿醉而隱隱發疼的太陽穴。

腦海中閃過昨夜裡似真似幻的深吻,他突然有一種感覺,這個叫「白芸喬」的女人會一直跟他糾纏下去!

本以為在方以彤過世之後,自己的感情都已經掏空了,然而,現在他內心深處隱隱的悸動又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這樣一個女人,他到底該怎麼辦?

中午,方以彤正在準備中餐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她匆匆忙忙地奔到客廳時,凌威早已經開了門,走進門來的正是早上打電話來那位婀娜多姿的秘書小姐張若憶。

「副總,您還好吧?我專程幫你送中餐過來。」張若憶一雙精明的鳳眼立即搜尋到她的真正目標——那位自稱是副總的「女傭」的女人!

當聽見她的聲音時,她就覺得這女人應該不是單純的「女傭」,現在見到她本人,她更加確定這女人絕對是她的敵手!

這等的絕色,怎可能只是個女傭?

她很不是滋味地想:莫非過去一直讓人感覺很「專情」的凌威,在妻子去世半年不到的時間,就已經寂寞難耐,再找一個女人來取代妻子的地位了?  

「張秘書,怎麼好意思讓你跑這一趟。」凌威有些莫名其妙地接過張若憶手上的便當。

「這是應該的。」她用一種挑釁的眼光瞪了她的「敵人」一眼,接著,冷嘲熱諷地說:「我不知道副總什麼時候請了一個女傭。」

「她不是女傭。」凌威聽見她這樣不客氣的稱謂,他心上不怎麼舒服。

「是她自己說的嘛!」張若憶故意用帶點撒嬌的無辜口氣說。

「她是我太太的好朋友,目前暫時住在這裡。」凌威解釋。

方以彤冷眼看著張若憶對凌威表現出的強烈佔有慾,她心上不舒服極了。這女人果然如她所料,已經覬覦她「老公」很久了。

「你就是今天早上打電話來的張秘書?」方以彤揚著一張笑臉說:「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中餐我會準備,你怎麼還專程為他送便當過來呢?」

真是多此一舉!

「我怕你做的菜不合副總的胃口嘛!副總是很挑嘴的。」張若憶裝出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這樣損人的話由她嘴裡說出來都像是在撒嬌。

方以彤心想:這女人真是做作得讓人受不了!不知道凌威怎麼受得了她?

「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秘書的工作是這麼辛苦的,不僅工作繁忙,還要負責照顧上司的胃。」方以彤也不是好欺負的,她才不會讓一個小女生爬到她的頭頂上撒野。  

聽她們一來一往地冷嘲熱諷,凌威再遲鈍也看得出這兩個女人一見面就不對盤,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無奈地開口:「張秘書,謝謝你的好意。我今天請假,公司裡的事恐怕要麻煩你處理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先回去了!

「副總,你要好好休息喔,我已經通知所有的人將今天的會議挪到明天早上,而且董事長那裡我也替你打點好了。」張若憶不忘要邀功。

「謝謝你。」凌威很客氣地說。

「那麼,若沒什麼事,我先回公司去了。」張若憶依依不捨地來個臨別秋波:「副總,明天見了。」

離開之前,她還不忘給方以彤一個示威的眼神。

方以彤目送著那一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她忍不住輕輕地歎口氣說:「看來我們凌副總的魅力還不小嘛!」

說完,她看都不看凌威一眼,就轉身回廚房去了。

她的口氣怎麼像在吃醋?凌威一頭霧水地看向廚房,一會兒又看了看手上的便當,他竟然覺得對白芸喬有些歉意。

他隨即放下便當,走進廚房。

只見白芸喬將她剛剛準備好要煮麵的材料全都用保鮮盒裝好,放進冰箱裡,悻悻然地從他身前走過,看都不看他一眼,然後就直接走進客房裡去。

凌威看得出來她在生他的氣,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隨後走到客房門口,敲敲她的房門說:「白小姐,我們一起出去外面吃吧!」

「你吃你秘書替你買的便當吧!」她的口氣明顯不悅。

「我吃便當,你吃什麼?」

「你管我吃什麼!」

「不要這樣。」凌威大概已經猜想到她生氣的原因了。「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管你和她是怎樣!」她的口氣更沖了。

「我知道你一定是誤會了。」凌威有些難過地說:「不管過去或者是未來,我的心裡除了以彤不會再有別人,我也不會再婚,這輩子我有以彤就夠了……」

就在這時,「啪!」地一聲,客房的門突然打開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方以彤紅著一雙眼問。

「真的。」他看著她,心上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他剛剛說的全都是真心話,可為什麼看著她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定,他的心總會沒來由地為她多跳幾下,真是……莫名其妙!

不料,下一刻緊緊貼在他身上的,竟然是她!

凌威慌得不知該把手放在哪兒,他知道自己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可他又忍不住想要環住她的腰,他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中,直到……

「對不起!」方以彤意識到自己竟然「凸捶」了,抬起頭來看著一臉尷尬的凌威,她紅著臉說:「你這麼全心全意地愛著她,我替以彤感到高興。」

凌威怔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嗯!」她很爽快地答應了。

出門之前,方以彤順手將張若憶買來的便當帶著。

「你要做什麼?」凌威對於她的舉動感到十分納悶。

「拿去餵公園裡的流浪狗啊!」她有些得意地說。

聞言,凌威又是一陣驚愕。

然而,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為什麼他會對白芸喬產生那種心悸的感覺了!

她們兩人在許多方面都太過相似了!

捨不得離開你 第七章
方以彤一走進公園就開始尋找小白、小黃和小黑的身影。繞過半個公園,她終於在草地上看見它們追逐的身影,如往常一般,她立即向它們打招呼:

「小黃你又在欺負小白了,小心我打你屁屁喔!別再玩了,快過來吃飯吧!我今天替你們帶來新鮮的雞腿飯喔!」三隻小狗一聽見她的召喚,馬上搖著尾巴向她衝過來。

她先將一張廣告紙攤開,放在地上,再將手上的便當打開,分成三等份,一邊像哄小孩般說:「一人一份,不准吃別人的喔!」她一隻一隻地摸摸它們的頭。

那三隻狗狗果真聽話,吃完自己的部分就搖著尾巴繼續到一旁去玩了。她開心地看著小狗們滿足的吃相,卻完全忽略了一旁正目瞪口呆望著她的男人。

這次,凌威真的傻眼了!

白芸喬怎會知道以彤替這三隻狗取的名字?她還知道小黃喜歡欺負小白?她說話的口氣和她的一舉一動,簡直就和以彤一模一樣,這世間真有個性這麼相像的兩個人嗎?他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走吧,我們去吃飯了。」方以彤將地上的廣告紙收起來,連同空的便當盒放在塑膠袋內,準備拿到一旁的垃圾桶丟。

凌威不動聲色地跟在她身旁,卻用一雙銳利的眼審視著她。方以彤將垃圾放進垃圾桶內,她才偏過頭看凌威一眼。這一眼,卻讓她嚇了好大一跳!

他那是什麼眼神,讓她瞬間以為自己身上完全沒穿衣服似的,有種赤裸裸的感覺。

可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她就馬上會意過來了。

她用她慣用的伎倆,裝作若無其事地說著:「我這幾天沒事就來公園走走,很意外地發現這三隻狗一直都在這個公園裡閒晃,我想它們應該是流浪狗吧,所以就常買東西來給它們吃,你不介意吧?」

是這樣嗎?凌威開始懷疑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見他的表情依舊是高深莫測的,方以彤只好繼續解釋:「我觀察了好幾天,發現那只黃狗老是喜歡欺負白狗,而且,那只白狗好像也很高興被它欺負。後來我研究的結論就是:那只白狗是黃狗的女朋友,而那只黑狗是個電燈泡!」

「你錯了,那只黑狗是伺機要介入的第三者。」以彤是這麼說的。

「是這樣嗎?」方以彤假裝驚訝的模樣。

就在這時……

「搶劫啊!搶劫啊!」不遠處傳來女人的驚呼聲。

方以彤立即尋向聲源,只見一個中年女人追著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一大段距離。男人手上抓著一個女用包包,正向公園的側門狂奔而去。

方以彤見狀,第一個反應就是拔腿追過去,她很快地趕在男子奔出側門之前逮到他。

一陣拳打腳踢之後,她三兩下就將這個歹徒制伏,一邊將婦人的包包搶回來,一邊罵道:「你要不要臉!一個大男人竟然去搶一個女人的包包,你沒手沒腳,沒能力賺錢是不是!」

她罵完又忿忿地踹他一腳,這個顯然是很「肉腳」的歹徒立刻痛得蹲在地上哎哎叫。

「下次再讓我看到你為非作歹,我一定把你綁起來送到警察局去!」她撂下狠話。

「小姐,謝謝你!你真的好厲害啊!」婦人氣喘吁吁的來到她身旁,既崇拜又感激地對她說。

方以彤將包包還給婦人,順便好心地對她說:「這公園有很多這種游手好閒的小混混,你下次要小心一點。」

一旁哀號的歹徒趁機趕緊逃之天天去了。

「我會注意的,謝謝你!」婦人一面向她道謝,一面從包包埋頭掏出三千塊錢要給她。

「你快把錢收起來!」方以彤立刻推回去,忍不住又說:「你來逛個公園帶這麼多錢在身上做什麼?」

「是、是,我下次一定會注意,不要帶錢出來散步。」婦人很受教地猛點頭。

「沒事了!你快回去吧!」方以彤擔心那個小混混會找人回來「報復」。

「謝謝你!謝謝你!」婦人謝了又謝,才抱著包包趕緊離去。方以彤目送婦人胖胖的身影走出公園,終於鬆了一口氣,然而,她才回過頭就對上凌威那對充滿質疑的眼。

「這人真是不長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搶。」方以彤訕訕地說。 

這回,凌威卻沒再發表任何感想,只是若有所思地說:「我們吃飯去吧。」

好詭異的眼神!方以彤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凌威已經逕自走向出口處,她只好趕緊跟了上去。

凌威知道方以彤有跆拳道黑帶的好身手。他剛剛不動聲色,就是要看看這個白芸喬會怎麼應付那個搶劫的男人。沒想到果然不出他所料,她輕易地就把歹徒給制伏了。

這結果意味著什麼?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隔天,凌威立即打了一通電話給一位在徵信社工作的朋友,請他幫忙調查白芸喬這個人。

三天後,他的朋友果然不負所托地傳給他三筆資料。她們的年齡分別是十六歲、二十四歲、四十七歲。很顯然的,只有一筆資料符合她的身份。

白芸喬,今年二十四歲,A大國貿系畢業。東翰企業董事長白漢農之女,與旭陽企業少東莫思傑已有口頭上的婚約。

在今年六月十七日凌晨發生一起重大車禍,她曾經因腦震盪一度昏迷,幸而住院三天後清醒過來,身體復原情況良好,但出院時仍在失憶當中。  

回家調養期間,卻離奇失蹤,目前仍不知去向……

如果這份資料與白芸喬的身份完全符合,那麼她就是東翰企業的千金小姐?而且從這份資料中很明顯看出,這位白芸喬小姐是在內地念大學,根本就不是她之前所說的:初中畢業之後就跟父母移民到美國去了。

所以目前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這份資料上的白芸喬不是他所認識的這個白芸喬。畢竟他們一家人移民到外國這麼多年,可能連國籍都放棄了,所以他那徵信社的朋友就算再神通廣大,恐怕都無法查到她的資料。

另一個可能性就是這份資料是真的,而白芸喬過去對他所說的至都是謊言!

那麼,他現在該如何證明這個白芸喬是不是那個白芸喬?

他想了好一會兒,又打了一通電話給他那位朋友,麻煩他想辦法弄到這個白芸喬的照片。

他的朋友在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後就將她的照片傳了過來。

雖然是一張可能是從「畢業記念冊」之類的地方掃瞄下來的大頭照,但他已經很清楚地知道,這個白芸喬就是他要查的那個白芸喬!

她,從頭到尾都在騙他!

他不明白,她這樣做究竟是為什麼呢?

據他所瞭解,方以彤根本不可能認識白漢農的女兒,更不用說和她變成好朋友。

若白芸喬目前真的是在「失憶」的狀況之下,她又怎會找上他,而且還對他和以彤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懷疑她和以彤幾乎是同一個人?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是她不願意向他透露的秘密? 

難道說問題是出在——她的失憶?  

他愈想愈不對勁,愈想愈覺得不可思議,愈想愈……

他再也按捺不住,隨口向張若憶說有緊急的事件必須馬上處理就衝出公司,開著車往他的住處奔馳而去!

一打開家裡的大門,他就看見白芸喬背對著他站在客廳的陽台,似乎正專注地欣賞窗外的風景,一點都沒注意到他回來了。

他慢慢地走進客廳,走到她身後,輕輕地叫了一聲:「白小姐。」

她立刻回過頭來看著他,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微笑。

「凌先生,你不是在上班嗎?怎麼突然跑回來了?」他一直很客氣地叫她白小姐,她也只能客氣地叫他凌先生。

凌威走上前去,緊緊抓住她的雙手,一雙銳利的眼盯著她的臉,彷彿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似的。

「你到底是誰?你住進我家到底有什麼目的?」他一臉嚴肅地問。  

方以彤不自主地顫了一下,她從凌威的表情裡嗅出極端不尋常的氣氛,難道說他已經知道什麼了? 

她很清楚自己並不是一個好演員,而且在凌家這段期間可能早已漏洞百出,可她總是認為凌威即使是懷疑,也不至於會聯想到她就是方以彤。 

現在,他突然跑回來向她質問她的身份,究竟是為了什麼?

「你有什麼問題嗎?」她很努力裝作不解的模樣。

「我知道你是誰,你不要再騙我了!」他把她的手抓得好緊。

「你……弄痛我了。」方以彤掙扎了一下。

凌威終於放開她,可他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過她的眼。他已經看到她的慌亂和心虛,他知道她還不願意向他坦承這一切,可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猜疑的日子,他今天就要跟她說清楚。

「東翰企業董事長的女兒,你們白家的企業在台灣屹立了二十幾年,從不曾外移到美國,請問你幾時移民到美國了?」他直接戳破她的謊言。

「你去調查我!」方以彤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受不了了,你的一舉一動都讓我感到十分的困擾,我不想再過這種莫名其妙的日子了。」他的忍受也是有限度的。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有再繼續隱瞞的必要,也許是到了該說出一切的時候了。

「你不是故意的?」凌威感到十分好笑。「堂堂一個大小姐不當,跑來我這兒當『保姆』,我這兒有什麼值得你這樣屈就寸地方嗎?」

「有。」她的淚水瞬間滑了下來。

「什麼?」他心上一驚,因為她的坦白,也因為她的淚。

「你和小暄,是我永遠都放不下的兩個人。」她情深意重地看著他。

「你……是什麼意思?」他突然感到背脊發涼。

「如果……我說……如果,我就是以彤,你會相信我

嗎?」她顫抖地提出一個假設性的疑問句。  

「轟!」地一聲,凌威感到腦海中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久久、久久無法言語。

「你……」就算他曾經有這樣的質疑,可再怎麼樣,他都不認為這種事會真的發生,她現在是在跟他開玩笑吧?

「你不會相信對不對?」她流著淚,苦笑著問。

「我……」這種事,他能夠相信嗎?

「我知道你可能無法接受,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訴你」

從她傷心的表情,他不禁要問:這是真的嗎?

「你若是以彤,那白芸喬呢?」他只能這樣問。

「她把身體讓給我,就在她發生車禍的那個晚上……」方以彤把那天晚上的事仔仔細細地向他說明;

凌威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覺得不可思議,可他試著接受她所說的一切。因為,除了這個可能性之外,他也無法解釋她除了外表以外,所有的言行舉止都和方以彤一模一樣的事實。

「白芸喬就要嫁給莫思傑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件事發生,所以,我才從白家逃出來找你。」這其中錯綜複雜的故事情節,她一時也解釋不清,只能輕描淡寫帶過。

這事來得太突然,一時之間,凌威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她,只能怔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她。

「威,這樣的我讓你感到害怕了是不是?」見他一直不說話,她心上好難過。

這一聲「威」,把他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濃情蜜意都給喚醒了。他的以彤沒死,她只是以另一種面目回到他身邊,他沒有理由懷疑她所說的話啊!

「以彤,真的是你嗎?」他走上前,用手指輕輕地撫著她的臉頰。在一個陌生的外表下,藏著一個熟悉的靈魂,對他而言,這是多麼怪異的感覺。

「威,真的是我。」她緊緊地抓住他的手,有些激動,又有些感傷地說:「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所說的話嗎?你一臉認真地對我說:你雖然長得很漂亮,但是,你的拳頭會嚇跑所有的男人,我覺得女人還是柔弱一點比較吃香。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時我很不以為然地對你說:這是你們這些沙豬的想法……」

提到那段往事,凌威終於露出笑容。

他當然還記得,當時她一個人打倒了兩個正打算調戲一個學妹的學長,嚇得他們這一票大男生當場跌破眼鏡,直呼不敢領教。

誰知,他後來竟然對她有了「感覺」,而且還冒著被海K一頓的危險,猛烈地追求她。

沒錯!他們有太多共同的回憶,她只需要隨便提起一、兩件,就足以證明她就是他心愛的以彤,他根本不必再懷疑她存在的真實性。

對於一個他曾經用生命熱愛的女人,就算換了一個外表,他依舊能夠感應到她的靈魂,進而對她產生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這應該就是他第一次在電梯口見到她,剎那間產生一種莫名心悸的真正原因吧?

「真的沒想到會有這樣離奇的事情發生。」凌威仍處於極度的震驚當中。

「我自己也覺得很意外……原以為我們只能等來生再相見了,誰知道會變成這樣呢?」她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沒想到真的讓她等到了。

她真的好興奮、好感動!

「這是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再擁有你嗎?」他不敢置信地瞅著她問。

他試著輕輕地將他擁在懷裡,片刻之後,他又倉卒地將她放開。

感覺還是怪怪的!

他一時還沒辦法接受這個陌生的身體,儘管白芸喬美得不可思議,可他還是習慣過去的方以彤。

「對不起!」他滿懷歉意地說:「我想我還需要時間適應。」

「我瞭解。」凌威能夠接受她就是方以彤的事實她已經感到心滿意足,其它的她也不敢強求。

「這件事,我們暫時不能讓小喧知道。」連他都覺得難以接受,更何況是小喧呢?

「我明白。」儘管她是多麼想讓小喧知道她的媽咪還在她身邊保護著她,可她也很清楚,要讓小暄理解她就是她的媽咪,可能比要讓凌威相信她就是方以彤還要困難幾十倍。

現在,她只能繼續用「白阿姨」的身份留在她身旁,也許有一天小喧會慢慢地瞭解,也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媽咪死去又活過來。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讓小暄知道,她會和她的媽咪一樣愛她,她的世界不會因為失去原來的媽咪而有所不同。

晚上,方以彤如往常般,坐在床邊說故事給小喧聽,小喧聽完故事之後,就安心地入睡了。

她將小喧的被子蓋好之後,悄悄地退出房間。凌威依然在客廳看他的書,她十分溫柔地對他說:「早點睡吧。」

凌威抬起頭看著地,點點頭說:「我再看一會兒就去睡了。」

方以彤不再打擾他,如往常般,她走進客房,在床上躺了一下,感覺自己毫無睡意,她隨即又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城市夜景。

她目前的心情是十分混亂的,因為,就算凌威已經知道她就是方以彤,可她還是感覺自己和凌威之間不再像從前那樣自然,甚至還有些陌生。

她很害怕她變了一個模樣。凌威就沒辦法再愛她了。如果凌威不再愛她,她該怎麼辦?

回去當那個千金小姐白芸喬嗎?

可那種身不由己的生活只會讓她更痛苦,與其如此,她寧可流落街頭,也不要當什麼千金小姐!

「以彤。」凌威不知道何時來到她的身後。

她回過頭,輕聲地問:「你怎麼還不睡?」  

「我不放心你。」他的眼睛裡充滿矛盾。  

「我已經習慣現在的我了,你不必擔心,我適應得很好。」方以彤苦笑著說。

凌威深深地看著她,半晌之後才突然問:「我可以吻你嗎?」

真好笑對不對?一個丈夫想要吻自己的妻子,還需要徵詢對方的意見?

但是,對凌威而言,他現在想要吻的是一個和他毫無相關的女人,他希望得到「妻子」的認可。

「你可不可以試著忘記我以前的樣子?」她懂得凌威內心的矛盾。

「我們真的可以繼續在一起嗎?」其實,他剛剛根本沒在看書。他思考了很多問題,包括他擁有「白芸喬」的合法權,他愈想愈覺得複雜,愈想愈覺得兩人的未來似乎還有許多問題要面對。

「你可能要再娶我一次。」這是很現實的問題,她早就想過了。

「你『爸爸』會同意嗎?」對於白漢農,他並不是很瞭解,只知道他是一個白手起家的成功企業家。

白漢農所代表的就是權勢與富貴,和他這種平凡的老百姓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女兒,他有辦法說服白漢農將「白芸喬」嫁給他嗎?他們白家能夠接受這樣離奇的事嗎?

說實在的,這個「任務」恐怕比他當初追方以彤還來得困難十倍以上。

「我們可以私奔。」她半開玩笑說。

「聽起來好像很刺激。」他有些無奈地說。

「其實,白芸喬除了有一個已經有婚約的對象,她還有一個準備要帶她私奔的男朋友,我到現在都還沒勇氣去面對這些事呢!」有些事,她必須先讓凌威有心理準備。

「看來我的情敵還不少。」凌威苦笑。

「我早晚都要回去一趟。」她知道自己無法逃避。

「我們先不要想這些好不好?」他覺得很煩惱。

「嗯。」她點點頭。

接著,凌威突然抱住了她,就如同她剛剛所說的,他盡量不去想她原本的模樣。

他緊緊地抱著她,漸漸地感覺到自己可以擁抱到她的靈魂深處,他的心也隨之熱烈了起來。

然後,他輕輕地推開她,深情地鎖住她的眼,透過這對澄澈的眼,他彷彿看見過去的方以彤。

他的臉逐漸向她靠近,她很自然地閉上眼睛,迎接他的唇。

起初,他只是輕輕地吻著她,很快就熱情了起來。像過去那樣,他們的舌在進退之間,玩起一場追逐的遊戲,他們是那麼熟悉彼此,兩人配合得幾乎是天衣無縫,在情緒激烈洶湧之際,他們雙雙倒向一旁的雙人床。

凌威激情地除去她身上的睡衣,然後他看見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身體……

「白芸喬」的身體和她的臉孔一樣的完美,宛如處女般的粉色蓓蕾,讓他產生一股罪惡感,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褻瀆了「她」的純潔!

剛剛的熱情在一瞬間完全冷卻!

突如其來的冰冷感覺,讓方以彤如夢初醒地張開眼,她看見凌威正看著她的身體發怔,她立即明白他突然停止的原因。

她坐起身,將睡衣穿上,心疼地抱著神情顯得十分挫敗的凌威。

「我們是不是該徵求『她』的同意?」凌威苦笑著問。

「我想她應該會諒解。」也許白芸喬的靈魂已經到了天堂,這個問題,她恐怕不知道該找誰問去。

「讓我再抱你一下。」他擁著她,輕輕地躺回床上。

很久沒有這種幸福的感覺,這是她所熟悉的胸膛,她在他懷裡覺得很安心,這裡是她唯一的天堂。

「也許,是我太貪心了,其實,你能再回到我身邊,我就應該感到滿足了。」凌威在她耳旁喃喃地說。

這就是凌威善良的地方,他總是會替別人多想一點。  

其實,她非常渴望有那麼一天,她和凌威能夠像往常一樣毫無顧忌地在一起,她能夠再聽見小喧叫她一聲媽咪,一家三口再繼續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她,是不是也太過貪心了?

捨不得離開你 第八章
自從那個晚上之後,凌威每天都會親親她、抱抱她,還會用蓄滿濃情蜜意的眼光看著她,可他就是不敢再有進一步的舉動。

他知道「白芸喬」只有二十四歲,和他的妻子整整差了八歲。也許,她仍純潔得如同一張白紙,他不能輕易地放任自己的情慾。

最讓他感到痛苦和不安的是,他總覺得自己面對的是兩個不同的女人,他沒辦法將她們合而為一。

他經常捧著她的臉,不敢置信地問:「以彤,這真的是你嗎?」

其實,他更害怕的是,有一天她會一臉茫然地問他:「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他想,自己是沒辦法再承受一次驟然失去,他一定會崩潰的。

為此,他的心情變得十分矛盾,他們的生活中不再有純粹的喜和樂!

方以彤看得出他內心的掙扎,她曾經試著想讓他安心,可總覺得心裡還不夠踏實,她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內心深處彷彿有個聲音在呼喚著她,她必須回綠陽山莊向白家的人解釋這一切,她要得到他們的諒解與祝福,這樣一來,她和凌威才有未來可言。

可那未知的變數是她一直害怕面對的,她擔心自己離開凌威之後就沒辦法再順利地回來所以,她一直在逃避面對那樣的問題。但該面對的事,她早晚還是要面對,並不是一味的逃避就可以解決問題。

這天,她在一家百貨公司幫凌威挑選襯衫時,意外地遇見了薛雅莉。

「你跑到哪兒去了!」薛雅莉驚呼:「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找你都找瘋了,連你媽都急出病來了。」

「我媽病了?」方以彤一臉茫然地問。

「我們先找個地方聊一聊吧!」

薛雅莉拉著她到百貨公司裡的咖啡廳,坐了下來,點了兩杯卡布其諾。

「我媽……她現在還好吧?」一股濃濃的歉意自她心底升起。

「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倒是你爸……」薛雅莉突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自從你離開之後,你爸就一直以為是程仁彥的傑作,他到程家大鬧了一場,還揚言程家若不放人,他會不惜付出任何代價,讓程家破產。」

「有這麼嚴重?」方以彤嚇一大跳。

「芸喬,你到底恢復記憶了沒有?」薛雅莉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問。

方以彤搖搖頭,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向「白芸喬」的這位好朋友坦承自己的身份。

「我是不可能恢復記憶的。」方以彤喃喃地說。

「怎麼說?」薛雅莉感到十分不解。

「一言難盡,有機會我再告訴你吧。」事到如今,她決定先回「家」一趟再說。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薛雅莉開始覺得好友怪怪的,她不論是說話的口氣和神情都和以前大不一樣。

「確實有些事我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說。」方以彤老實對她說。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薛雅莉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你這陣子都住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不來找我?」薛雅莉換個話題。

「你不必替我擔心,我暫時住在一個『朋友』那裡。」

這就怪了,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哪來什麼朋友?薛雅莉一臉迷惑地看著她,心上的疑惑更深了。

她曾經留電話給她,為什麼她卻不來找她?

更何況,她的朋友就那麼幾個,她失蹤這麼久,幾乎已經鬧得人盡皆知,為什麼不曾聽說她去找過誰?

「有個好消息,我想你一定很樂意知道。」薛雅莉先將心上的疑問擺到一旁,她想到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對她說。

「什麼事?」方以彤隱隱有種喜悅的期待。

「你可以不必嫁給莫思傑了!」

方以彤一愣。莫非是莫思傑那天欲對她施暴的事情已經讓白芸喬的父親看清他的真面目,進而取消兩人之間的婚約?

「怎麼說?」她欣喜地問。

「你離開後不久,就聽說他和某大企業的千金有噯昧的關係,後來證實對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那女人的父親堅持要他負責到底,所以,莫家不得不取消原先和你的婚約,親自登門向你父母親道歉,還好你爸爸似乎也沒什麼意見。我想,事到如今,他恐怕也不願意讓你嫁

給那個花心大少吧!」這個八卦消息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薛雅莉還以為她早就聽說了。

「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沒想到這件最困擾她的事情會這麼順利就解決掉,看來她還得感謝莫思傑的「花心」解救了她。

「所以,你不必再逃避了,再也沒人會逼迫你去嫁給莫思傑。」薛雅莉替她感到喜悅。但是,方以彤真正關心的是,她和凌威的事,會如此輕易得到解決嗎?

「我安排你和修彥見一面好不好?他一直很擔心你。」薛雅莉繼而熱心地提議。

「我……」該不該見程修彥,她心裡很猶豫。

「你完全忘了過去你們有多麼相愛嗎?」薛雅莉從她的眼底看出她的為難。

那麼深刻的感情,難道會因為失去記憶就全部磨滅了嗎?薛雅莉不禁要替他們感到深深的遺憾。

「那段永遠都不會被祝福的戀情,忘了也好。」方以彤淡淡地說。

想到白芸喬為了那段感情痛苦得連命都不想要了,她就覺得那是何苦來哉?要嘛就不顧一切地堅持到底,不然就乾脆斷得一千二淨,那樣剪不斷、理還亂的,只會讓大家更加痛苦而已。

「如果修彥聽見你現在說的話,不知道要多傷心呢!」薛雅莉覺得她真的變了。程修彥是那麼全心全意地愛著她,他怎承受得起她現在的淡漠?

「你請他忘了我吧!」事到如今,程修彥對白芸喬的深情,她也無能為力了。畢竟她不是白芸喬,她的愛已經全部給了凌威,再也無法分割。

「真的不要再見他一面?」

「見一面就會對他更好嗎?」方以彤不禁要問。

「你以前不會這樣冷漠的。」薛雅莉替程修彥感到難過。

「太過軟弱只會換來無法彌補的悲劇。」

薛雅莉怔怔地看著她,許久,才喃喃地問:「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白芸喬嗎?」

「過去的那個白芸喬已經死了!」方以彤意味深長地說。薛雅莉當然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覺得這個好朋友真的完全變了!

這天晚上,方以彤態度十分堅決地告訴凌威:「我必須回白家一趟。」

凌威沉默了好久,才問:「你都想清楚了嗎?」

其實,他一點都不捨得她離開。可他不要讓她為難,有些事,已經不再是過去那樣單純,他早有心理準備要面對這一天的來到。

「我想清楚了,如果我一味地逃避,我們就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幸福地過日子。」方以彤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我要向白芸喬的父母坦白,我希望得到他們的諒解與認可,然後,我們才能安心在一起。」

這一點,凌威完全認同。

他何嘗不希望能夠再回到過去的日子,現在也只有得到白芸喬父母的許可,讓他和「白芸喬」再結一次婚,他才能夠真正擁有她。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他不想讓她獨自去面對。

「不!」她斷然拒紳了。「你留下來照顧小暄,我想我會處理得很好,你去了只會讓事情更複雜。」

即將面對分離,凌威只覺得心如刀割。

「你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你!」凌威深感不安地緊緊地擁抱她。

「我也不能。」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堅定地說:「我已經嘗過一次死別的痛苦,這次回去,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我都會堅持下去。」

凌威真捨不得再放開她。

他抱著她,躺在客房中,兩人一夜無眠。

隔天,他請了半天假,先帶小喧去幼稚園之後,他親自送她回到綠陽山莊。

對凌威而言,綠陽山莊就像一座富麗堂皇的監獄,將裡面的人囚禁在一個外人無法窺見的獨立世界。他有種不安的感覺,總覺得他們兩人這一別,可能要很久才能再見面。  

他們在山莊大門外依依不捨地道別,凌威一再地交代,無論如何,她都要和他保持聯絡,不要讓他焦急的等待。

「我一定會想辦法跟你聯絡。」

「如果真的不行,你就再想辦法逃出來吧!」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你不要擔心我,為了你和小喧,我會奮戰到底。」她說得慷慨激昂。

「你一定要好好跟他們說,不要太過激動,我怕他們會當你是患了精神病,把你送進精神病院去治療。」凌威最怕的就是這個結果。

「我看起來像個精神病患嗎?」方以彤笑著說。

但她也認為凌威的顧慮是對的,畢竟能接受這種事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以彤,我愛你!」他紅著眼說。

「我也愛你!」她的心好酸。

然後,兩人互相凝視了好久,直到方以彤開口說:

「你回去吧!我盡快給你好消息。」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凌威戀忘不捨地放開她的手,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莊大門內,他才開著車離開。

方以彤心情沉重地按下白家的門鈴。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前來開門的阿珠一臉興奮又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媽媽還好嗎?」她關切地問。

「自從你走了之後,太太就病了,她最近情緒一直都不穩定,你快去看看她吧。」阿珠彷彿遇到救星般。

方以彤直接來到二樓的主臥室,她看見伍曼麗躺在床上,神情憔悴。  

「媽。」她輕輕地叫喚著。

伍曼麗緩緩地張開眼睛,看見站在床前的女兒,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她眨了眨眼,又伸出手摸了摸她,才一臉驚喜地說:「芸喬,真的是你回來了。」

「媽,是的,我回來了。」方以彤蹲下身,讓伍曼麗清楚地看著自己的臉。

伍曼麗輕輕地撫著她的臉,瞬間熱淚盈眶,欣喜地問:「這段時間,你到底跑哪兒去了,讓媽媽擔心極了!」

「對不起!」害伍曼麗如此地擔心,她深感抱歉。

「這事要怪就怪你爸爸,沒經過你的同意就幫你訂下這樣一門親事,我早就覺得莫思傑不是一個好男人,偏偏你爸就是這麼固執……」為了這件事,伍曼麗和白漢農空前地大吵了一架,她可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

「媽,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不要再提了好不好?」她沒有理由去責怪任何人。

「你不生你爸的氣了?」伍曼麗不放心地問。

方以彤搖搖頭說:「昨天我和雅莉見過面,她什麼都告訴我了,包括莫思傑要娶別的女人的事我都知道了。」

「所以你才決定要回來?」伍曼莉感傷地問。

方以彤點點頭。但真正想說的話,她一時也說不出口,怕身體欠安的伍曼麗會承受不住打擊。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她和凌威的未來恐怕還有一段艱辛的路要走。

「你離開家這段時間連一通電話都不打回來,就是

擔心你爸會逼你回來和莫思傑結婚吧?」伍曼麗已經幫她想好了理由。

方以彤只好點點頭。

「其實,發生那件事之後你爸爸也很後悔當初給你定下這門婚事,還好是莫思傑自己太風流,闖下了大禍,莫家的人還親自過來道歉,正好解決了我們的煩惱,你再也不必擔心你爸爸會逼你嫁給任何人。」

伍曼麗心上的煩惱似乎都解開了,她瞬間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對了!說了這麼多,媽都還不知道你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麼過的,還有……你恢復記憶了嗎?」伍曼麗接著問。

方以彤搖搖頭。

「我遇到一個好心的人,他收留了我,並且照顧我,這段時間我過得很好。」她還是不忍心說出真相。

「你還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伍曼麗焦急地問。

「想不起來不是更好?」方以彤苦笑著說。

「你說這樣的話是什麼意思?」伍曼麗不太能理解女兒現在的想法。

「不愉快的記憶就讓它永遠消失,不要再想起了。」方以彤解釋。

「你失去記憶之後有再和修彥見過面?」伍曼麗突然有了這樣的疑惑。

「在醫院見過一次。」方以彤坦白說。

「你對他……有什麼感覺?」伍曼麗很想知道失去記憶的女兒是如何看待她和程修彥那段深刻的感情。

「沒有任何感覺。」方以彤照實說。

伍曼麗心疼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其實,你和程修彥的事,媽媽並不反對,只是你爸爸他有自己的痛處,他沒辦法接受自己的女兒愛上自己一生最痛恨的人的兒子……」

「我和程修彥的那段感情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了。」方以彤幽幽地說。

「也許有一天你會再想起……」

「不可能了。」她輕聲地說。

「為什麼這麼肯定?」她總覺得女兒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方以彤憂傷地看著伍曼麗,她突然有種想法:就算有一天她向白家的雙親道出了真相,她依然願意當他們的女兒,讓他們感覺白芸喬依舊活在他們的身旁,他們並不曾失去過她。

「我覺得我不該讓爸媽為我煩心,既然爸爸反對我和程修彥在一起,我又何苦為難爸爸呢?所以,我想就算我恢復記憶,也不會再堅持要和他在一起,我和他的事這樣結束也好!」她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和程修彥在一起,所以,她不希望伍曼麗再為這件事煩心。

伍曼麗從女兒的眼中看出她的情緒十分平靜,沒有任何刻意壓抑的跡象。因此,她認為女兒現在說的是真心話,並不是在安慰她。

回想過去的她和現在的她,兩相比較之下,伍曼麗開始認同女兒剛剛所說的話——不愉快的記憶就讓它永遠消失,不是更好?

也許吧!

如果失去記憶能夠讓她活得更快樂,也讓她爸爸不再為她和程修彥的事感到痛心,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一來,莫思傑的事已經解決了,程修彥的事也成為過去式,他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回到過去那段沒有爭執與不快的日子,這應該是另一個美好的開始吧?

這樣想,伍曼麗對女兒失去記憶這件事,已經不再感到難過了。

這天,當白漢農得知女兒已經回來的消息,他什麼話都沒多問,只是重複地說著:「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對白家而言,似乎一切都已經風平浪靜了;然而,對方以彤而言,她正深深地為自己的未來而擔憂。

她只能趁著深夜、當白家人都入睡之後,悄悄地來到客廳,打了一通電話給凌威。

「白媽媽現在身體不是很好,我怕說出實情會對她造成更大的傷害,所以……我可能要等到她身體完全康復之後再做打算。」她輕聲地說。

凌威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很勉強地說:「你有你的困難,這點我能夠瞭解,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能隨時跟我保持聯絡,讓我知道你在那邊的狀況。」

「我一定會常常找機會打電話給你,你不要為我的事掛心。」

「我怎能不掛心?你在那邊我甚至連要見你一面都難。」

她可以體會凌威現在的心情,若不是感到深深的不安,他是不會說這種話讓她為難的。

「你要相信我的決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回到你身邊。」她只能這樣安撫他。

「我當然相信你的決心,就怕白家那邊不肯放你走。」

「白媽媽人很好,我會慢慢讓她瞭解並且接受這樣的事實。」她擔心的是,這段時間可能會拖得很長。

「對不起!我不該給你太多壓力的。」凌威語氣和緩了許多。

「我瞭解你現在的心情。」

「那麼……你早點休息吧。」凌威欲言又止。

「不好意思,這麼晚才打電話給你。」她有些歉疚。

「我知道你不方便。」

「小喧就麻煩你了。」  

「你再說這種客氣話,我會很傷心的。」

「對不起!」她感到一陣鼻酸。

「又來了!」凌威寵愛地輕斥。「你放心好了,家裡的一切我都會處理得好好的……不過,小喧很想念你倒是真的。」

「她比較想念白阿姨,還是想念我?」她有些吃味地問。

「反正都一樣,不是嗎?」凌威的語氣透著深深的無奈。

此時,方以彤感覺幸福似乎離她非常遙遠。

捨不得離開你 第九章
隔天,方以彤趁伍曼麗午睡的時間打了一通電話給薛雅莉,她原本只是想告訴薛雅莉,她已經回白家了。

不料,薛雅莉卻說:「修彥他堅持要見你一面,你找個機會出來一下好不好?」薛雅莉幾乎是在懇求她。

方以彤想了一下才說:「見個面,大家把話說清楚也好。」

該面對的,似乎怎麼躲都躲不掉!

「你真的決心要和他分手?」薛雅莉似乎不太能接受她這樣的決定。

「我已經向媽媽承諾過不再與他來往了。」

「你不怕以後想起來會後悔?」

她是不可能再「恢復」記憶,當然更不可能會「後悔」,可這些感受她都無法讓薛雅莉瞭解,所以,她只能淡淡地說:「我不想再讓爸爸媽媽為我的事而煩心了!」

「唉!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薛雅莉的語氣有著深深的無奈。

第二天下午,她用和薛雅莉見面當借口,瞞著伍曼麗和程修彥約在一家餐廳見面。

不知不覺中,秋天的味道漸漸地濃了,咖啡館外飄來一陣冷冽的風,彷彿滲透到骨子裡似的,剛走進咖啡館的程修彥不自覺地顫了一下。乍見程修彥,方以彤明顯地感覺到,比起上次在醫院見到他,程修彥瘦了許多。

這男人一定很愛很愛白芸喬吧?

為此,她感到於心不忍。

「你還好嗎?我聽說你失蹤了一段時間。」程修彥的語氣有點生疏。他非常不能適應白芸喬看著他時那種陌生的表情。

「雅莉告訴我,在我離家的這段時間,我爸爸曾經到你家鬧過。這件事造成你這麼大的困擾,我深感抱歉!」方以彤十分歉疚地說。

「為了你,就算受再大的苦我都心甘情願,只是你……真的下定決心要跟我分手嗎?」薛雅莉轉告的話,讓他心痛得無法承受。

「對不起!」她低下頭,不忍心看見他傷七痛苦的模樣。「我現在只能做這樣的決定。」

「我以為莫思傑的事會讓我們之間有一個完美的結局,為什麼你……」聽見她親口承認打算跟他分手的事,他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程先生……」

她這十分生疏的稱謂一說出口,程修彥愣了一下,他突然覺得失去記憶的白芸喬變得很陌生、很遙遠。

「有件事我必須坦白告訴你……」事到如今,方以彤認為自己有必要讓這個深愛白芸喬的男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什麼事?」程修彥從她嚴肅的表情中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  

「但是,你要答應暫時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她還不想讓白家的人知道這件事。

「你說話的口氣讓我覺得……很陌生。」他老實對地說。

「你先答應我。」她很堅持。

「好。」程修彥無奈地點點頭。「我答應你。」

方以彤放心地露出一抹笑容。

「你還記得車禍發生的那個晚上……」方以彤試著勾起他的回憶。「你受了傷卡在駕駛座裡,可是你的意識還很清醒,我聽見你不斷地告訴身邊的女孩:『我不能失去你,你要撐下去,一定要撐下去……』時,我就感覺到你一定很愛她……」

程修彥聽得莫名其妙,卻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沒忽略掉她剛剛說——「身邊的女孩」,還有「你一定很愛她」。她說這話的口氣完全像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你的意思是?」他十分驚恐地問。

「我不是白芸喬!」

程修彥的腦袋瞬間轟了一聲,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不敢相信他剛剛聽見的答案。

過了好久,程修彥突然狂笑了起來,笑到餐廳裡的客人都回過頭看他,他都毫無知覺。  

「你說你不是小喬,那小喬到哪兒去了?」他臉上的笑容瞬間變成一種痛苦、扭曲的表情。

「她……應該是上天堂去了吧?」其實,連她自己都十分的疑惑,將身體給了她的白芸喬究竟到哪兒去了?

或許,天使找不到她的靈魂,就只好找白芸喬的靈魂回去交差也說不定。  

「這是怎麼一回事?」程修彥難以置信地問。

方以彤將那個晚上她與白芸喬的對話向他重述一遍。程修彥聽過之後的感覺就好像作了一場惡夢般,那麼地不真實!

「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是不是故意編這樣一個故事讓我死心?」他不禁要問。

「這是真的,你想當天晚上已經昏迷不醒的白芸喬怎麼可能聽見你說的那些話?」這是她唯一可以說服他的證據。

聞言,程修彥感到心頭一陣刺痛。

難怪他覺得白芸喬完全變了一個人,難道事實上她根本就是另一個人?

明明他還看得到她、碰得到她,他實在無法接受他最心愛的女人的靈魂就這樣消失了……

程修彥沉默了好一會兒,為了想更加確認她所說的話並不是憑空杜撰,他接著問:「你離開白家這段時間,究竟是到哪兒去了?」

「回我丈夫身邊去了。」她坦白告訴他。  

「你丈夫?你已經結婚了?」程修彥感覺自己的心瞬間緊緊糾結在一起。

「是的,我們還有一個五歲大的女兒。」方以彤不想對他隱瞞任何事。「我也是在一場車禍中意外喪生的,因為太過意外,我沒辦法拋開塵世間的一切,所以,我向天使要求多留在他們身邊一段時間。然後,我就這樣每天看著我先生因為我的死去而傷心難過,看著天真的小女兒每天問著:媽咪到哪兒去了?我感到十分的痛苦,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沒想到,就在我即將離去的那個晚上,我竟然意外地遇見白小姐,她給了我這個重生的機會……」

這實在太過荒謬,程修彥聽得眉頭深鎖,心情卻再也無法平復。

「你一定很愛你的先生吧?」程修彥有些迷惘地問。

「我愛他!很愛,很愛……」愛到為了他,她可以放棄美好的天堂,只求與他做一對平凡的夫妻,白頭偕老。

程修彥清楚地看見她的眼睛因為提到那個男人而發光發亮,那種摯愛深情是騙不了人的。頃刻間,他感到徹底絕望了。

她,真的已經不再是他所愛的那個女人!

這消息對他來說真是晴天霹靂,狠狠地將他打人黑暗的地獄當中……

他告訴自己要放手了,因為,現在的白芸喬除了肉體之外,其它的都已經不存在了,包括她對他刻骨銘心的深情都一併消失了!

他心愛的那個女人,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方以彤回白家之後,伍曼麗的身體康復得很快,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就吵著要方以彤陪她出去逛街。

伍曼麗不僅為自己買幾套當季的新裝,同時也不顧方以彤的極力阻止,幫她添購了好幾套價值不菲的名牌服裝。

方以彤為此感到十分內疚,她覺得自己好像欺騙了伍曼麗的感情。

好幾次,她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將事實的真相告訴伍曼麗,可最後總是望著她那張散發著慈愛的容顏而作罷。

她實在不忍心奪走伍曼麗臉上的笑容,更不願意看見她傷心的模樣。可另一方面,只要她一想到凌威還在家裡殷殷地期待她的好消息,她的心情就很慌亂。

一邊是給了她重生機會的白芸喬的父母,一邊是她心愛的丈夫和女兒,她誰都不想傷害。

所以,她變得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當天晚上,她又趁大家都熟睡之後,打了一通電話給凌威。

「你都說了嗎?」凌威的語氣有著深深的期盼;

她心口一擰,實在不忍心潑他冷水。

「說不出口。」最後,她還是實話實說。

「為什麼?白媽媽的身體不是好了許多?」兩個星期以來,他們陸續通了幾通電話,凌威對這邊的狀況多少也瞭解一些。

「她身體不好的時候我不忍心傷害她,現在看見她的身體好不容易復原了,我更不忍心再讓她傷心,你說我該怎麼辦?」她想要聽聽凌威的想法。

凌威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才說:「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是,這種事你早晚都要告訴他們的,除非……你決心不要我們了!」

凌威的語氣顯得有些哀怨了。

「之前白芸喬離家出走的事就已經把白媽媽急出病來,我很擔心,白媽媽若知道她女兒早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她會不會受不了這個打擊……」這是她真正害怕的地方。

「其實,你可以讓她瞭解,他們失去的只是女兒的靈魂,往後的日子,你仍然可以像他們的女兒一樣,將他們當成是自己的父母看待,他們並沒有真正失去女兒。」凌威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是這樣想,如果白媽媽知道真相之後仍願意接受我這個『女兒』,我想我會很盡心地扮演好一個女兒的角色。」

「那麼,你就試著告訴他們真相吧!」凌威有些急切地說。

「唉!說起來很容易,但真要開口的時候就覺得這是一件很難的事。」她從來都沒有這樣優柔寡斷過。

「沒有試,你怎知會如何?也許白媽媽比你想像得還要堅強也說不定。」

「我從來不曾這樣猶豫過。」她有些無奈地說。

「該面對的事,早晚還是要面對,你就不要再猶豫了。」凌威鼓勵她。「給我一點勇氣吧!」

凌威在電話那頭送上一個吻,並且深情地對她說:「我愛你!」

「怎麼辦?我好想再逃走一次……」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暫時不必面對白家的雙親,立刻奔回凌威身邊。

「為了我們的一生幸福,你不能再逃避。」凌威阻止她。

「威,我真的好想念你,還有小暄。」她傷感了起來。

其實她還是可以找個借口回去看看他們,只是,這樣一來,事情還是沒得到解決。他們要的是永恆,而不是這樣偷偷摸摸的短暫聚會。

「所以,你不要太過心軟。」

「我們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她不安地問。

「我相信白芸喬也不希望你因此而變得不快樂吧?」

凌威這麼一說,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白芸喬對她說的最後一段話——你看起來很堅強,一定可以活得比我精彩……

她說這些話的意思,也是期望她能夠好好地生活下去吧?

那麼,她就該為了讓自己快樂而盡一份努力了!

是的!她相信只要她積極地爭取,她一定可以取得白家雙親的諒解,進而和凌威繼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有了這樣的信心,她忽然覺得事情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難。

「威,我會盡早給你好消息的。」她心情愉快地說。

「嗯!我等你的好消息。」

掛上電話後,她開始想像自己與凌威未來的新生活,她甚至開始計劃要再為他生個孩子。要不,小暄一個人總是寂寞了些。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地露出愉快的笑容。

孰料,她才一轉過身,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自從女兒回來之後,伍曼麗就處於一種患得患失的狀態之中。她總覺得這個失去記憶的女兒不再是她所能夠掌握和理解的,她很害怕女兒又會再次失蹤。

所以,女兒的一舉一動,她總是特別的敏感。

這天晚上她因為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聽見走廊上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像貓咪一樣地往樓下的方向走去。

她立即嚇得跳了起來,隨便披上一件薄外衣、連地板鞋都來不及穿,就急著追出房外。

當她走下樓梯,正好看見女兒在客廳裡打電話,她感到十分的納悶,為何女兒需要利用半夜的時間偷偷地下來打電話呢?

她不禁要懷疑,難道女兒一直都和程修彥保持聯絡,她之前說要和程修彥分開的話全都是在安撫她?

因此,她不動聲色地站在原處、靜靜地聽女兒講電話。

可愈聽她就覺得愈奇怪,一下聽見女兒提到白芸喬、一下又說白媽媽,所有的內容都讓她無法理解,她突然覺得這個女兒變得好奇怪。

接著她又聽見女兒說:

「我也是這樣想,如果白媽媽知道真相之後仍願意接受我這個『女兒』,我想我會很盡心地扮演好一個女兒的角色。」

她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伍曼麗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她緊緊抓住樓梯旁的欄杆,怕自己就要昏倒了。

「怎麼辦?我好想再逃走一次……」

為什麼?她不想要這個家了嗎?

「威,我真的好想念你,還有小喧。」  

威是誰?小喧又是誰?伍曼麗感覺到一股深深的寒意自內心深處升起。

究竟,女兒所說的「真相」是指什麼?

她又為什麼要稱呼她白媽媽?

然後她看見女兒掛上電話,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她看得出來那是只有陷入深深愛戀中的人才能散發出那樣甜蜜的喜悅。

接著,女兒轉過身,在看見她的那一剎那,她臉上的笑容凝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愕然與驚恐。

見到她,女兒為什麼會如此地害怕?

「媽……你什麼時候下來的?」方以彤十分驚惶地問。

「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見了。」伍曼麗不想裝作若無其事,她認為剛剛的事,女兒必須給她一個解釋。

孰料,方以彤聽她這麼一說,立即走上前,在樓梯口「碰」地一聲,跪了下去。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瞞著您。」她一邊流著淚,一邊說:「當初這事情來得太過突然,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訴您,怕您會無法承受。」

究竟是什麼事?伍曼麗抓住一旁的欄杆,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下樓梯,直到她面前停了下來。

「你告訴我,『威』是什麼人?『小喧』又是什麼人?」伍曼麗顫抖地問。

方以彤抬起頭,看著伍曼麗那張泛白的臉,她知道這件事再也無法隱瞞下去,她必須殘酷地說出真相。

「凌威是我的丈夫,小暄是我的女兒。」

伍曼麗用最後的一點意識問:「你是誰?」

「我姓方,方以彤。」方以彤據實以告,她已經有了承擔一切後果的心理準備。

伍曼麗一臉茫然地再問:「我的女兒呢?她到哪裡去了?」

「她的靈魂離開了她的身體,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方以彤說完便站起來,扶著伍曼麗的肩膀,態度十分堅決地說:「不管怎麼樣,我一直都把你當成自己的媽媽看待,我願意補償……」

她話還沒說完,只見伍曼麗用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著她,然後說了一句:

「你把我的女兒還給我!」

接著,伍曼麗就昏過去了!

「爸爸,您快下來,媽媽昏倒了!」方以彤抱著伍曼麗的身體,大聲地叫著。

從睡夢中忽然驚醒過來的白漢農,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衝了下來,他一臉錯愕地看著女兒抱著昏過去的引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白漢農將妻子抱了起來,向—旁嚇傻的女兒詢問。

「先送媽媽到醫院去,我再慢慢告訴您。」方以彤十分歉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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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漢農火速地開著車,將妻子送到醫院急診室,醫師診斷了一下說:「她只是受了太大刺激才會突然昏倒,現在身體狀況還算十分良好,應該沒什麼大礙,休息—下就會醒過來。」

在等待的同時,方以彤緩緩地對白漢農說出事情的真相,包括自己的真實身份。

剛開始白漢農並敢相信,但聽著聽著,他愈來愈相信眼前這個女孩確實和自己的女兒不同,女兒一向都是柔弱的,她的個性和妻子一樣有點優柔寡斷,而眼前這個「女兒」的眼神勇敢、堅強、自信,完全是另一種神韻。  

「以後,你有什麼打算?」一時之間,他也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個已經不是自己女兒的女兒。  

白漢農知道女兒是心甘情願成為一抹靈魂,所以面對眼前這荒謬的情況,他沒有太過強烈的情緒反應,反而是理性面對。

「我希望爸爸能夠成全我,讓我回到凌威身邊。」方以彤仍不願意更改稱謂,她認為自己是白家的半個女兒。

「你……先生一點都不介意這樣的事嗎?」白漢農就事論事。

「是的,他已經能夠接受這樣的我,但是,我們都認為這件事還是必須經過您和媽媽的認可,所以……」

「你這趟回來就是因為這個目的?」知道她的心完全繫在另一個男人身上,他倒有些感傷了。就是因為他極力拆散女兒和程修彥,才會令女兒對這人世間毫無依戀。

「不瞞您說,當初離開家只是因為害怕爸爸把我嫁給莫思傑,現在已經沒這個問題了,我自然不必再感到恐懼。」方以彤坦白說。

「莫家那個孩子還真是我看走了眼。」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初因為一時的糊塗所犯下的錯誤。

「我不知道爸爸是否同意我用芸喬的身份和凌威再結一次婚。」這是她現在最渴望的事情,如果能得到白漢農的許可,她就可以安心了。

不料,白漢農卻說:「你現在的身體還是屬於我的女兒,如果真要嫁,也必須是我看得上眼的對象。」

「這……難道爸爸不願意成全?」方以彤有些心急了。

「讓我見他一面吧!我要親眼看看他是否有這資格娶我的女兒。」他總不能隨便地將女兒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

其實,經過莫思傑的事,他已經認真反省過自己對待女兒的方式。以前他總是認為女兒是出自於他,他有權力決定她的未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太過自私,也因為自己的自私,他反而逼走了自己的女兒……

唉!這一切都要怪他吧?

但,對於白漢農的要求,方以彤不免要開始擔心,萬一他要的是那種和白家門當戶對的對象呢?那麼平凡的凌威是絕對不及格的。

如果到時白漢農堅持不肯讓她回到凌威身邊呢?

還有,仍在昏迷中的伍曼麗會接受這樣的事嗎?

這一切似乎也只能等伍曼麗醒過來之後再說了。

捨不得離開你 第十章
伍曼麗一直到接近中午才清醒過來。

她茫茫然地看著倚在窗邊的女兒身影,想起昨晚的種種,竟有種做夢般的感覺。

那真的是一場夢吧?她這樣自我安慰。

可當她的視線在四周轉了一圈,她驚覺自己正躺在醫院裡,這一刻,她又不免要懷疑:難道那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不!她不相信,她一點都不相信!

「芸喬。」她突然急切地叫喚著。

方以彤被伍曼麗突如其來的叫喚聲嚇了好大一跳,她立即奔到病床邊,緊緊地握住伍曼麗的手,慌張地問:「媽,你有沒有好一點?」

伍曼麗仔仔細細地將女兒看過一遍,然後,一臉憂傷地問:「我怎麼會在醫院?」

方以彤愣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說:「媽媽昨天半夜昏倒了,所以……」

昏倒了?伍曼麗心一擰,她不希望聽見「女兒」告訴她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她刻意轉移話題。

「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你爸爸呢?到公司去了嗎?」

「嗯,爸爸說過去公司處理一些事,待會兒就過來。」方以彤感覺得出伍曼麗想逃避「那件事」,所以她也不好再提了。

但,接下來,她也很明顯地感覺到伍曼麗看她的眼神不再充滿慈愛的光芒,而且十分的陌生。

下午,因為伍曼麗身體已經好轉,沒有再住院的必要,因此,白漢農回來幫她辦了出院手續,送她回家休養。

關於方以彤和凌威的事,白漢農一直到兩天後,見伍曼麗的身體似乎已經沒什麼大礙,才又向她提起。

「我不同意!」伍曼麗想都沒想就否決了。

「不然你還能怎麼樣,她已經不是我們原來的那個女兒了。」

聽見丈夫這樣說,使得原本不願面對這件事酌伍曼麗,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如果她堅持要回那個男人身邊,就叫她把女兒的靈魂還給我們。」伍曼麗突然固執了起來。

「如果我們的女兒永遠都沒辦法再回來呢?」

「為什麼她要為了自己的幸福,霸佔芸喬的身體不放?」伍曼麗認為方以彤自私得不可原諒。

「她不是故意的。」白漢農替方以彤解釋。「我相信她也很努力地想要彌補我們失去女兒的傷痛。」

「你為什麼要替她說話,她是用什麼方式迷惑你了嗎?」伍曼麗已經失去理性,甚至有點歇斯底里了。

「你就不能冷靜一點嗎?」白漢農感到十分頭痛。

「你要我怎麼冷靜?我都不知道我們的女兒到哪兒去了?她一個人會不會寂寞?」伍曼麗想著又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方以彤突然開門進來,剛剛伍曼麗所說的一切,她在房外都已經聽見了。

她緩緩地走向床頭,跪了下去。

「媽媽,對不起!」她神色十分凝重地說:「如果可以,我真的願意將身體還給芸喬,我絕不會因為戀棧這人世間的種種而讓媽媽感到痛苦。」

伍曼麗深深地看她一眼,眼前的女孩是她熟悉的女兒沒錯,可她身體裡卻是另一個人的靈魂,她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事實。

「你要怎麼還?」伍曼麗茫然地問。

「也許,媽媽可以請法師過來……」說到這裡,方以彤忍不住哽咽了。

她傷心地想:凌威,對不起了!也許我們今生的緣分就是這麼短暫,能夠得到這段意外的幸福,我已經很滿足,不該再強求了……

「法師?有用嗎?」伍曼麗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你真要這樣做嗎?」白漢農有些不忍地問方以彤。

「這本來就不是我的身體,我應該還給芸喬。」方以彤十分堅強地說。

白漢農原本已經打算成全方以彤,讓她回到丈夫身邊。沒想到因為妻子的堅持,事情有了這樣的轉變,他也不知這樣做究竟好或不好?

伍曼麗見方以彤如此明理,原本對她的偏見少了許多,但基於自己的私心,她當然希望女兒能夠再回到她的身邊。

最後,她做了這樣的決定。

「如果,芸喬能夠再回到我們身邊,我一定會燒很多的金銀財寶給你,讓你在另一個世界過著富足的生活。但是,若是芸喬不再回來,我就成全你,讓你回到你丈夫身邊。」

對於伍曼麗這樣的決定,方以彤和白漢農同樣感到震驚。

這無異是一個賭局,方以彤若贏了,她便能夠與凌威再繼續當夫妻;若是輸了,她就永遠要離開這個人世間,從此生死兩茫茫,永遠不得再相見了。

於是,她向伍曼麗提出一個請求:「在請法師來之前,可不可以讓我再見我先生一面?」

對於她的請求,白家夫妻互相看了一眼,不知該不該答應她?

「只要一面就好,我絕不會違背諾言的。」方以彤誠懇地說。

伍曼麗考慮了許久,才下了決心:「好!我答應你。」

「謝謝媽媽!」此時此刻方以彤只感覺自己的心頭刺刺的、重重的,幸福的燭火似乎即將燃盡。

凌威的等待,也許將成一場空歡!

方以彤突然回來,確實讓凌威感到十分意外。

「都已經沒問題了嗎?」凌威興奮地問。

方以彤搖搖頭,含著淚的眼似乎已經透露了不祥的預兆。

「白阿姨,你去了哪裡?小喧好想你喔!」小暄小小的身影自玩具間裡竄了出來,很快地黏到她身上。

「阿姨也很想你啊!」方以彤抱起她,心疼地看著她可愛的小臉。

「小暄以為阿姨又跟媽媽一樣消失了。」小暄一臉憂傷地說:「阿姨不會再離開了對不對?」

方以彤強忍住眼淚,點點頭說:「阿姨只是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也許,很快地,阿姨就可以永遠和小喧在一起。」

或許,那只是一個微渺的希望,但此時,她卻自私地希望自己可以留下來。

「阿姨不可以騙我喔!」為什麼阿姨和媽媽都要到很遠的地方去呢?小喧小小的心靈已經開始感受到大人的世界裡有許多無法理解的事情。

也許,這是他們一家三口能聚在一起的最後一天了。方以彤傷心地想。

接下來的時間,方以彤盡心地陪著小喧玩玩具,甚至玩到超過了她們平時約定好的睡眠時間。

這個晚上,她還破例連續說了好幾個床邊故事給小喧聽,直到小喧終於受不了睡神的頻頻召喚,沉沉睡去為止。

她十分傷心地躺在床邊,看著女兒無憂無慮的睡容,不知不覺當中,淚水悄悄地自眼角滑了下來。

「你怎麼了?」凌威已經站在一旁看了她許久,他早已看出她今天的異常,心裡頭隱隱地有股不安的感覺。

他知道有事情要發生了,而且,這絕不是一件他樂意聽見的消息。

方以彤匆促地拭去眼角的淚水,她坐起身來,面容十分憂愁地看著凌威。  

「事情並不順利對不對?」凌威已經有了最壞的準備。

她傷心地撲到凌威身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我們到客房去說吧!」凌威輕撫著她的背,溫柔地對她說。

她點點頭,兩人悄悄地走出房間,將房門輕輕地關上,來到隔壁間的客房。

「有什麼事你就坦白告訴我,我相信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凌威試著給她信心。

她看著凌威那張英俊迷人的臉,心想,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能夠這樣看著他、碰觸到他。

然而,比起上一次的乍然離去,這一次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不該再有太多的遺憾了。

「威,我的事白家的人已經全部知道了。」她悲苦地說。

凌威心上一驚,似乎已從她的反應當中猜測到結果了。

「他們不願意把你嫁給我?」

方以彤搖搖頭,皺著眉說:「事情沒這麼簡單。」

「那他們到底想怎樣?」凌威急著問。這已經是他認為最糟的情況了,難道還有更讓人無法接受的結果?

「白伯伯倒是可以接受這樣的事,可是……」說到這裡,她就再也說不下去,並且忍不住哭出聲來。

「你不要哭,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凌威緊緊地抱住她,此時,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義不容辭地幫她擋。

「白媽媽不要我,只要她的女兒!」方以彤在他溫暖的懷裡道出真相。

「然後呢?」凌威愣了一下,他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我不忍心見白媽媽這麼傷心,所以,我就提議請法師來,我願意把身體還給白芸喬……」

這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凌威就這樣呆在那兒,久久都說不出一句話。

凌威失神的模樣,讓她想起那天在急診室外看見的他,就是現在這樣的表情。她擔心他會因為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而崩潰,因此,她立刻又告訴他:「白媽媽答應我,如果法師來做法之後,白芸喬仍舊沒有回來,她就答應讓我回到你身邊。」

「真的?」凌威終於又燃起一絲希望。

「嗯!」方以彤點點頭,又重新依偎在他的胸膛。凌威的心跳聲,讓她感到十分的安心。

「所以,我們能不能在一起,就看我們是不是有緣分了。」她憂傷地說。

這個結果,是沒人可以預期的。

方以彤甚至認為,現在已經沒有莫思傑的問題了,也許白芸喬會很希望能夠再回來也說不定。 

如果是這樣,她也認了,畢竟她現在的生命是白芸喬給她的,若她的靈魂想要再回到自己的身體,她也無話可說。  

「我真不想再失去你!」凌威覺得好無奈。

「不要這樣說,我們能夠多出這段相處的時光,應該覺得滿足了。」方以彤感覺自己的心情已經漸漸地平靜下來。

這一夜,就讓她依偎在凌威懷裡吧!

「我要向上天祈求,讓你再度回到我身邊。」凌威這樣說。

方以彤看著他,十分認真地對他說:

「威,答應我,如果……如果我沒有再回來,你就再去找一個適合的女人結婚,我覺得小喧非常需要母愛…」

凌威突然吻住她的唇,他不要再聽她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他的吻濃濃烈烈的,彷彿要將他們燃燒似的,他們在彼此身上尋找另一種慰藉,想要試著喚醒過去的記憶,可最後還是失敗了……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方以彤在最後一刻清醒了過來。

「對不起!」凌威將她身上的衣服拉好,苦笑地對她說:「我應該要等到你完全屬於我的那一天。」

他們都清楚,那一天,似乎變得很渺茫。

然而,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們都願意全心地等待。

「威,如果我們還有未來,我很想再幫你生個孩子。」方以彤雙手圈著他的脖子,認真地說。

「我不要再生什麼孩子,我只要你和小喧就好。」他現在最在乎的就是她能留在他身邊,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我以前總是忙著工作,以為女人不該只是一個男人的附屬品,可現在,我覺得能當個小女人也很幸福,所以,我想再生個孩子來疼。」只是不知這個心願能否實現。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們就再生一個。」他寵愛地說。

「不許反悔喔!」她親了親他的臉頰。

凌威傷心地想,如果他們還有未來,就算她希望再生一打,他也會完成她的心願。

其實,他很想請求她:可不可以不要再回去白家?

但他知道這是她對白家的承諾,他不能這樣自私,一切就等「白芸喬」來做最後的決定。

誠如方以彤所說的,我們能不能在一起,就看我們是不是有緣分了。

這夜,方以彤一直躺在凌威的懷裡,他們不停地說著話,誰都不想睡,彷彿要將這一輩子的話都說盡似的

儘管十分不願,天空,還是漸漸地泛白了。

恐懼,緊接著降臨。

白家請來的不是一個法師,而是一個靈媒。

在儀式即將開始之前,白漢農很鄭重地對方以彤道歉:「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們的自私。」

「我瞭解,這是每個做父母都不願接受的事。」方以彤很平靜地說。

「其實,我倒希望我的女兒有你的堅強和自信。」白漢農真誠地說。

「我只有一個請求,如果芸喬真的回來了,請您成全她和程修彥,不要再讓她為情而傷心了。」方以彤認為這是她唯一能幫白芸喬的地方。

「我答應你!」白漢農毫不考慮地說。

「爸爸,謝謝你。」她很真心地再叫他一聲爸爸。

白漢農動容地抱了她一下,這個叫方以彤的女孩,讓他十分地欣賞,他心想:

若女兒沒有回來,他依然可以把她當自己的女兒一般看待。

接著,方以彤又向伍曼麗道歉:

「媽媽,對不起!讓您傷心了!」

伍曼麗突然心生不忍,她緊緊地握住方以彤的手說:「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虧待你的。」

然後,方以彤就進入那個已經佈置過的房間,依著靈媒的指示,她在一塊坐墊上坐了下來,然後閉上眼睛。

沒多久之後,她感覺自己好像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雖然還是一個小空間,但周圍的景物似乎都不一樣了。她在那兒繞了又繞,就是找不到一個出口。

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之際,她感覺有個影子向她走過來,她猛地回過頭,隨即就看見白芸喬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她。

「你真的回來了?」方以彤感到十分驚訝。

「你真傻,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白芸喬皺著眉說。

「我覺得你應該會很想回到人世間,因為你的父母親都很掛念你,還有程修彥……我看得出來他很愛你。」方以彤有些感傷地說。

「但是,你的丈夫和孩子怎麼辦?他們也很需要你啊!」白芸喬很平靜地說。

「這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早已經是一個死去的人。」

「我覺得你比我更想活在這個人世間。」白芸喬幽幽地說。

「我想你應該知道莫思傑的事,你再也不必擔心你父親會逼你嫁給他了,而且,你父親也答應要成全你和程修彥。」方以彤很好心地提供訊息給她。

「我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我沒有再回去的必要了。」白芸喬並沒有那麼強烈的意願留在人世。

「可是,你媽媽很傷心……」

「既然我請你替我活下去,就麻煩你幫我盡這份孝心。」方以彤感覺到現在的白芸喬似乎已經進入一種無愛無慾的境界,她並不戀棧人世間的一切。

「我怕你媽媽會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對於這樣的結果,方以彤有些喜悅,又有一些擔憂。

「對她而言,最大的打擊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她只要試著接受就可以。」白芸喬依然心如止水。

「你真的不想回去了?」方以彤再問一次。

白芸喬搖搖頭說:「麻煩你告訴媽媽,我現在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請她不要再為我擔心。」

看來,她是真的很滿意現在的狀況。

「芸喬,你不介意我和凌威在一起吧?」方以彤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白芸喬終於露出一抹笑容,她溫柔地說:「凌威是一個深情的男人,我很羨慕你能擁有一個全心全意愛著你的男人。你儘管放心跟他在一起,不要再有所顧忌,我不會介意的。」

方以彤十分感謝她的成全。  

「你也儘管放心,我和凌威都會好好地孝順你的父母親。」方以彤向她保證。

「謝謝你!」白芸喬向她道別。「我該走了。記住,以後千萬別再來打擾我喔!」

「芸喬,該道謝的人是我。」方以彤熱淚盈眶地目送她。就在白芸喬即將消失的那一刻,她突然又回過頭來,微笑地對方以彤說:「麻煩你請凌威溫柔一點,我還是個處女呢!」

話才落下,她人就消失了。

方以彤就這樣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

眼前突然一陣黑,「砰!」地一聲,她感覺自己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

捨不得離開你 尾聲
五年後——

綠陽山莊後方的草地上,一個三歲大的小男孩和一個十歲大的女孩正在踢一顆色彩繽紛的大圓球。

一旁涼亭上,一對中年夫妻正在泡茶、聊天,一邊看著孫子們開心地玩樂。

沒多久,一對年輕的夫妻拿著一堆食物走了過來,向草地上的小朋友們招招手,喊道:「小喧、小昭,快過來吃點心了。」

「哇!我最喜歡吃媽咪烤的水果鬆餅。」小暄牽著弟弟朝他們奔跑過來。

可才跑沒多遠,小男孩因為腳太短,跟不上姐姐的速度,就這樣「碰」地一聲,栽到草地上去了。

美麗的少婦心疼地跑過去,將小男孩抱了起來,一邊幫他「呼呼」,一邊問:「小昭有沒有摔疼啊?」

「媽咪,小昭不痛!」小男孩抱著媽咪的脖子,很勇敢地搖搖頭。

這時,在一旁喝茶的中年夫妻也急著跑過來探看。

「外婆看看,小昭有沒有受傷啊?」外婆心疼地將小孫子接過去緊緊地抱著。

「小喧以後牽弟弟要小心一點知道嗎?」美麗的少婦蹲下身,有些責備地對小女孩說。

「媽咪,我以後會小心一點。」小女生垂下眼,一臉做錯事的模樣。

「小暄,來,外公『秀秀』!」外公抱起剛剛被責罵的小女孩,一臉和煦的笑容。

「大家快來吃點心吧!」俊雅的男子走過來對著大家說。

接著他們一家人就在涼亭裡將剛剛準備好的一些點心擺上桌,兩個小朋友已經迫不及待地在一旁吃起水果鬆餅了。

「阿威,富盛那筆生意你談得怎麼樣了?」外公突然開口問男子。

「應該沒什麼問題,若沒意外,下個星期就可以順利簽約了。」男子自信滿滿地說。

「不錯喔!自從你來公司接任業務經理之後,我們的業績可以說是蒸蒸日上。」外公很滿意地笑了。

就在這時,外婆也大笑了起來。

「以彤,你看看小昭吃得滿嘴都是奶油。」

「威,你看小昭像不像聖誕老公公?」美麗的少婦方以彤也笑得合不攏嘴。

是的!

他們這一家六口,正以一種極和諧的方式相處著。

自從五年前方以彤再次與天堂錯身而過之後,白家的雙親就在她不斷的懇求之下,終於決定把她當作是自己的女兒一般看待,並且以她原來的名字以彤來稱呼她,這點讓方以彤十分感激。

他們替她和凌威再舉辦一次隆重的婚禮,凌威也因此成為白家的女婿,進而在白漢農的邀請之下,辭去了原先的工作,接下了東翰企業業務經理的工作,並且創下前所未有的佳績。

他不僅贏得了美人,同時也贏得了「丈人」的賞識。從此之後,他在白家的地位更是屹立不搖,白漢農打算退休之後就將事業全都交給他掌管。

而讓凌威感到特別欣慰的是,他和方以彤如願地再生了一個兒子小昭,小昭和小喧都很得外公外婆的疼愛,他們並沒有因為血統和性別的關係,就受到差別待遇。

方以彤也沒再出去工作,她留在家裡陪伴「媽媽」和照顧兩個孩子,當個全職的母親。

對小喧而言,她隱約還記得自己有「另一個」媽咪,可她也分不清這個「媽咪」和另一個「媽咪」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所以,當爹地第一次要她改口稱呼白阿姨媽咪的時候,她只是稍稍地猶豫了一下,然後就高高興興地叫了。

從此之後,她也很少再想起「另一個」媽咪,只是偶爾會有一張溫柔的臉孔在她腦海巾浮現,她的感覺是暖暖的,倒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

現在,他們一家六口真的幸福得沒話說。

只是,偶爾方以彤會不知滿足地問她親愛的老公:「你比較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對於這個「蠢」問題,凌威永遠都只有一個答案:「我每天都比昨天更愛你一點。」 

可對於這樣的答案,方以彤還是不甚滿意,她會很吃味地說:

「你的意思就是你比較喜歡現在的我,而不喜歡過去的我。」

「現在的你和過去的你,不全都是你!你幹嘛跟自己吃醋?」凌威有些無奈地說。

「當然是不一樣的。」過去的她,是百分之百的方以彤;現在的她,有一半是白芸喬。

女人就是這麼小心眼,連這個都要計較!

若是凌威很不耐煩地說:「好啦!我比較喜歡以前的你,好不好?」

當然,這樣說還是不行的,她依然會有意見:「你的意思是說,現在比較不愛我嘍?」

接著,她親愛的老公就會被她氣得當場昏死過去!

其實,這是方以彤新生活中的一點樂趣,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只好逗逗自己的老公取樂,要不,少奶奶的生活多乏味啊!

嘻……

=已完結=